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坑爹小萌物】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,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,不得做商业用途!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乱世情缘梦 作者:水煮红叶 文案 本是一个简单的女子,过着自由自在的平凡生活。 一场灾难,却让这一切变得遥不可及…… 他说他要对不起傻呆了,因为不能娶她了。于此她是庆幸的; 他是她儿时玩伴,一直相伴于她,可是有天他却俯视着她,对她说:“我有千万种方法让你说出真相。” 他戴着银色面具,身份成迷,他说他叫银川,所有的人都应该怕他,你为什么不怕?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,初次相救便已芳心暗许,只是他爱的人却不是她…… 将军、皇子、统领、面具男……当一个一个熟悉之人露出另一面时,她还能相信谁? 只是这一场又一场阴谋,她何时才能脱身…… 内容标签: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:主角:傻呆,胡景逢,耶律净 ┃ 配角:银川,无玉,花下,慕容黎竹 ┃ 其它:虐恋,阴谋,言情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第一章 有女,名傻呆   从小,别人就叫我傻呆,只因为我又傻又呆。可是,我却从未觉得自己傻过,我只是没有别人聪明而已。   “傻呆,你去把那只傻呆捉来杀了,今日有贵客来!”从很远的地方就听到我娘状如山河的嗓门。   本打算迈出的脚,在抖了两下后,还是万般舍不得地收了回来,此时,距大门的距离不过半尺。   我对天翻一个白眼,娘连我想偷跑出去玩都知道!   回到院里,蹲在“傻呆”窝旁,看着里面唯一的一只鸡,心里哀伤不已。   它是两年前陈家的儿子送我的,据说是非常罕见的品种,让我当宠物养。当时的我异常担忧:“小二,我既不是它娘,也不是它爹,该如何养它?”   陈二是陈老爹家的儿子,陈二之所以叫陈二,并不是因为他排行老二,事实上他爹只有他一个儿子。而我叫他小二,是因为他笑起来太像店家里的小二。   小二听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,我皱眉看他,那细眉小眼绝对和店里的小二如出一辙,当然陈二要更俊俏些。   我看看“傻呆”,又瞅瞅自己,我确实不是它娘啊?它那么小,我个头那么大,而且……而且我也没有羽毛。   他笑够之后,才一本正经的说:“没事,只要你叫它‘傻呆’,你就可以养活它了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   “因为它就如傻呆一样又傻又呆了。”   我继续用不解的眼神看他。   他哀叹一声,仿佛我已无可救药,抚眉道:“因为又傻又呆的话会活得比较长久。”   我想了一会,恍然大悟地点点头,又傻又呆才不会有那么多的烦心事。这又使我想起了花下,她虽然聪明,可却总是皱着眉头。   只是,我唯一不明白的,就是他眼底的七分笑意。   “咯咯!”   叫声让我回过神来,眼前正晃动的丰韵,正是我那“傻呆”的身躯。   我呆呆望着它:傻呆啊傻呆,你为什么要投胎做一只鸡呢?做鸡就罢了,你还不思进取吃那么胖?难怪我娘要吃你(某鸡对天翻白眼)。   然后我就看到“傻呆”眼里的浓浓的不舍(某鸡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翻了)。只是,如今有贵客来,让我如何救你?娘的话又不能不听,她从小就教我要守妇道来着(作者汗颜:是孝道!)。   有了,我先把你藏起来,让我娘找不到就是了,原来傻呆也有聪明的时候啊!   如此一番思想斗争之后,我就开始动手——抓鸡!   事实证明,鸡绝对是不好抓的。   明明给她说了我是救它,它却不领情,不是上窜就是下跳。一阵鸡飞人跳之后,衣衫不整的不是鸡反而是我。   我气急,最后一搏,使尽全力向前扑去。就在我落地的刹那,一声惨叫随之响起!   ——不是我!   我惊得连忙起身,只见“傻呆”扑哧了几下翅膀,又颤了四下之后,便一动不动了!   死了!   我看着地上的身躯,颤着手摸向它,脖子都被我压得变形了。我“哇”地哭起来,“傻呆,我本来是要救你的,我本来要救你的,呜呜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   娘听见哭声走出来,并不理会我,抓起“傻呆”就走,走前还不忘嘟囔一句:“抓个鸡还抓那么长时间。”   即便再伤心再难过,“傻呆”也不会回来了,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成了桌上的一盘大餐。   所谓贵客,不过就是城里来的一个媒婆,脸涂着厚厚的□□,眉毛画的比小二他爹的还粗, 这使得本来就不好看的脸更加难看了。   看着她大口大口吃俺家的“傻呆”,我的喉咙就像卡了鱼刺,什么都咽不下去,更无心听她们说些什么。   总之,我的“傻呆”就这样没了。   不到三天,我就从失去“傻呆”的难过中晃过神来,又开始蹦蹦跳跳地乱窜。只是“傻呆”被吃了 这件事,我是绝不敢告诉小二的,况且还是被我压死的。   怕出门遇见他,就闷在屋里,可闷久了就忍不住了。   此时,郊外,河边,正升起一缕烟……   城里有一女,名花下,是我们几人中年龄最小的,长得秀气可人,可是,千万别小看她。   “小花,你去林子里采几片叶子,要大些的!”一个矮个少女立马跑远了。   “阿木,你去捡几根木棍来,要细的!”一个微胖的少女在瞥了她一眼后也开始行动。   “傻呆,你去把那几条鱼洗洗,要干净!”我抬眼看了看在一旁指挥发令的人,心即便有万般不愿,可还是不得不迈动我的小腿。   谁让鱼是她捉的,我们几人中就数她会抓鱼。   没错,此人便是花下。听说她爹还曾任过某知县,如今辞了官在城里做生意。   没多大一会儿,鱼香就飘了起来,小花给每个人发圆叶竹芋。这种叶子我见过,上有条纹而且光滑,正适合来盛鱼。我常见我娘拿它当扇子来用,不曾想还有这等好用处。   热腾腾的鱼躺在手心的叶子上,沉甸甸的。她们三人早已迫不及待开始了,我也赶紧咬一口。   果然是人间美味!比我娘做的豆芽炒豆腐好吃多了。对了,让我娘也尝一口,或许她还没吃过这。   我向周围偷偷瞄了几眼,趁她们不注意把剩下半条的鱼塞进怀里。在紧要关头,我也没忘给鱼多包一片叶子,凉了就不好了。然后,像她们一样舔了舔手指。   “傻呆,你怎么吃得那么快?”说话人正是花下!她说完目光还似不经意地从我胸前飘过,我不禁紧了紧胸前的衣服。  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向我看来,我惊异,吃得快了难道还有错?   最后,我把这归结为花下的妒忌。她一定是妒忌我还有半条鱼没有吃,因为此时她正吃空的鱼头甩向身后。   好在花下最后说了句“散了”,大家欢呼一声后也就没有过多探究,接着就各回各家了,只剩下花下临走时念念不忘的一眼,我捂紧胸前的衣服。   真冷! 作者有话要说:  2017.1.1 ☆、第二章 亲家小子   此时,天已将近傍晚,黄昏之下的风多多少少都有些凉意。我把鱼揣得更紧,加快脚步。   就在距离家门几步之遥的地方,我不得不停住,因为有团黑影挡住了我的去路。   一个胖胖的少年,比我高了一头还多,眼睛细而小。如果他不在我身前嗅来嗅去,我一定会觉得,他那一双小眼还有几分可爱,可惜——   “你为什么拦着我的路!”我怒视他。   对上我的脸,他细小的眼似乎明亮起来,可说的话我却不明白,“没想到你长成了这个样子。”   我不禁猜测,难道以前见过?可他随后的话,立马就让我否定了这个想法。   “若是你真想过去,可以,只要——”说着用手指了指他我的胸口。   我捂得更紧了,他怎么知道我胸前藏着鱼?而且,我绝不认识想吃我的鱼的人,想攀关系我才不会上当。   脑中忽然蹦出我娘的话,她说每个人的前世都是一只兽,只有功德圆满的人转世投胎之后才可以做人。   我猜想,眼前这人,上辈子一定是狗,有着敏锐的嗅觉。   “不给我的话,你可是进不去的。”说着他就倚在门框上,整个门轻而易举地被他挡去了大半。   无奈,我只得举头使劲向前撞去,可前面依旧纹丝不动。我望着眼前的一堵肉山,又看看他小人得志的脸,内心郁闷不已。   到底哪里来的小子?不是都说好狗不挡道吗?看来他前世一定不是一只好狗,阎王或许被他骗了。   天已经黑了下来,怀里的鱼也凉了,我本来只是想用最平和的方法进去,如今看来是行不通了。   那么只能——   “娘,着火了!快救火!”我扯开嗓门大喊起来,得意地看到他错愣的脸。   果然,没等我数到三下,屋内就出现了我娘那独特的嗓门,“哪儿着火了?哪呢?”紧接着便是匆匆而出的身影。   趁眼前少年还未还魂,我急忙从一侧挤过去,一直跑到娘身边才停下。   我喘着粗气,“娘,就是他挡在门口不让我回家!”然后恨恨地指向那个已经反应过来的少年。   我娘看向那少年,非但不怒,反而哈哈大笑起来,“原来是贵公子,真巧!如今你们也见了面,如此甚好!甚好!”我奇怪地看着我娘,她不会是生病了吧?好像还病得不轻。   “这便是亲家的小女吧,长的挺水灵,就是嗓门大了些。”   此时我才注意到我娘身旁还有一个人,是一少妇。长得很美,只是那双眼睛瞅得我极不舒服,就像在大街上挑大白菜,一定要挑白且净的,不巧的是,眼前就只有这么一棵白菜。   “如此,此事就这么说定了,我们改日再谈。”少妇含眸带笑说完,便向那少年走去,身姿款款。   “亲家走好!慢走!”娘一边说着一边目送他们走远。   那个少年走之前深深望了我一眼,天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,可直觉他细小的眼肯定又眯了起来。   “娘,他们是谁?什么亲家?”我抓住娘转身欲走的身子。   我娘回过头,竟难得地叹一口气,平常她都是扯着嗓子吼来吼去。   “娘为你找了一个婆家,你如今都十四了,人家小花十二岁就说好了亲。虽说亲家公子平日懒散了些,可家里还算富裕,也算是门好亲事。”这次我娘难得的没有吼。   我知道我不如别人聪明,也知道我娘从我十三岁后就开始念叨我的亲事。可是,为什么我一定要结亲呢?听说结亲了的女孩都要住在丈夫家里,可我除了想和我娘住一起,哪儿都不想去。   “娘,我不想嫁,我想一辈子待在您身边。”虽然她总用大嗓门子唤我,还总指使我干活,可是此时竟发觉那些都不算什么。   “傻话,一个女孩家家怎么可以不嫁人?”说完娘又叹口气。   知道说不过我娘,我也不再坚持,“那女儿听娘的。”嘴上虽然这么说,可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。   很快,亲事便定了下来,下月的十五。   无花镇的人很快便知道了这个消息。其实没有无花镇的人不知道的事,比如谁家的猪生了几只小猪,谁家的猫跑了又回来,谁的家女儿又和哪个外来商人私奔了……不知道的或许就只有傻呆了。   无花镇的人都知道——吴家有女,名傻呆,不做饭来不缝衣,琴棋书画无一会,只会呆呆望着鸡。   无花镇的人还知道——胡家有男,名景逢,细小眼,胖瓜脸,好懒惰,不爱青菜偏爱鱼。   如此,两人喜结姻缘,好似天注定。无花镇的人都这么说。   傻呆她娘觉得,胡家那小子虽然长得胖了些又懒惰了些,可家世还算是好的,女儿嫁与他倒也不吃亏。   其实,凭胡景逢的家世,找个家世好又聪慧的姑娘一点都不难,而胡家人之所以选呆呆傻傻的傻呆,不图他,还真就是相中了她的呆傻。   因为,胡景逢她娘认为,呆的儿媳才更会听话,家产也安全,对于其他,只要会传宗接代就行。当然,也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,那就是她儿子胡景逢点名要的傻呆。   这桩婚事,似乎没什么人反对,就连计划要逃婚的傻呆,也开始犹豫了。   月越来越圆,亲事也越来越近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每天晚上八点左右更新一章~ ☆、第三章 陈二   明明距离婚事不到半月时间,某人却丝毫没有身为当事人的自觉。   “小花,你说这个手链小二会喜欢吗?”我在一首饰摊前迟迟不肯挪步,抓着一个手链问小花。要不是昨夜梦见小二掐着我的脖子向我讨要“傻呆”,我才不会想起来买东西给他赔礼。   只见小花抚头作头疼状,“傻呆,小二是男子,戴手链外人见了是要笑的。”她的这个动作我在小二身上也常看到。   是吗?我歪头想了想,觉得也是,忽然脑袋一亮,“戴在脚腕别人不就看不见了。”说完也不管小花劝阻就把钱付了,小二长得瘦,想必腿也是瘦的。   恍惚间,好像又看见小花抚头了,莫非又是头痛?   “傻呆,你马上就要成婚了,可别忘了请我们去喝酒啊!”   “傻呆,成婚了可就是大姑娘了,可别瞎跑了。”   “傻呆,胡景逢那小子家钱老多了,改天让他给你做件好看的衣裳!”   ……   买好了礼物的我和小花往回赶,一路上都是众人的热情招呼,心不禁飘飘然起来,不如就嫁了吧。   终于出了镇门,我踩在云上的脚才落在地上。我和小花住在镇外,只有有钱的家户才住在镇里。   没了众人的热捧,我的脑子也清晰了一些,“小花,你觉得嫁人好吗?”   听我这么问她,小花忽然低下头来,声如蚊子,“恩,挺好。”   小花比我小两岁,上个月刚成了亲。想起我娘那仿若终于放下心中大石似的眼神,我忽然犹豫起来要不要实行心里的计划。   要说计划,也算不上什么计划,就是一个人带点银两出趟远门而已。话说,我还从来没迈出过无花镇半步。   走到路口时我和小花就分开了,我家和她家不同路,而今天刚好是她归宁的日子,要住上三天才回她夫家。   走着走着,忽然撞在某物上,吓得我立马后退一步,以为又是胡景逢那小子。   可看到来人,后退的腿来不及收回又跌坐地上,想到“傻呆”的惨死心里升起一丝恐惧,他该不会是知道了来替它报仇的吧?   似是听到一声叹息,一双手有力地把我从地上拉起来。我站在那,不敢动,也不敢抬头去看他。   “‘傻呆’死了我已经知道了,可你打算一辈子都不抬头看我吗?”话里隐着的一丝不知是气还是无奈。   我猛地抬头,不敢置信地看着他,他不怪我?   他摸摸我的头,眼睛弯成了一个恰当好处的弧度,这双眼睛比胡景逢的好看多了。   “没事,死了就死了,看把你吓得。以后有机会了我再送你一个就是,只是那种动物不太好抓。”   我连连点头,确实不太好抓。   “傻瓜,我说的不好抓可不是你想的那样。那可是不是一般的鸡,它叫火鸡,是沙漠特有的一种猎物,跑起来像会飞的火球一样,能抓住它的人寥寥无几。”他说着说着就得意起来,好像他就是那寥寥无几中一个。  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,不明白为何沙漠里出的鸡就不是一般的鸡。不过,鸡确实难抓,这我知道。   小二忽然神色一转,望着我,似笑非笑,“你喜欢胡景逢?”   眼前立时浮现一座山拦路向我讨鱼的画面,我急忙摇头。他轻呼一口气,双眼一下明亮起来,伸手又向我的脑袋袭来。   我这才发现他真的是喜欢摸我头,我娘摸的次数都没有他多,郁闷。   “这几天我要出去几天,不能找你玩了。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匕首递给我。   “这个送给你,最近好像不太太平,傻呆那么傻可得好好保护自己。”说完一笑,这次连那清浅的双眉都弯起来了。   我刚想开口说用不着,就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,要说话也忘了。   能看出来它是匕首,只是长相奇特,像一枚月牙,刀鞘边缘处有磨损的痕迹,可是那里镶的一块蓝色石头却闪得耀眼。   “一定要收好。”小二脸上带着某种我看不懂的凝重。   我也跟着重重地点点头,把它塞入胸前,“傻呆”没了,这次绝对不能再对不起小二了。   直到小二的身影消失不见,我才转身往只有几步之遥的家门走去。走到大门口时,骤然一停,买的手链忘给他了!   再回头,哪里还有人影?   我望着手链,微微发怔,他是我小时候第一个愿意和我说话的人。也是从那个时候,我开始觉得,傻呆也是可以有朋友的。虽然他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老是说我笨,可我就是觉得他和别人说的笨不一样。   我看着从怀里摸出来的手链,上面串了三个月牙碎石,还散发着淡淡亮光。   看来,只能等他回来再给他了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由于这章字数较少,下面会多发一章 ☆、第四章 突来惨祸   此时,街上热闹非凡,这和往常的热闹是不一样的。   还有十天就要过月夕节了,家家户户忙着准备团圆饼和节日所需的东西。   当然,那天也是我成婚的日子,前几天就有人把聘礼送了过来,东西很多,唯独没有吃的。   我又坐在了“傻呆”的窝旁。昨天,我娘就让我把这草窝除去,然后她腾地方晒药材,可我总舍不得,聘礼的钱就够她卖好几年的草药了。   一想起“傻呆”就想到小二,好像自那天离开后我就再没见到过他,已经好多天了。就连胡景逢那小子也没见过,对了,听大人们说成婚之前是不能见的。   听镇里的人说,无花镇之外是一片草原,草原很美,可那边却有个小国家,那里生活着喜欢喝人血的西阑国人。希望小二不要被当成美味吃了。   “傻呆!傻呆!”   又是我娘叫我了!我极不情愿地起身,拍拍屁股,肯定不是什么好事,“什么事啊娘?”   “今天是你爹的祭日,你去小花家借一壶酒来。”娘头也不抬地对我说。   我们家是没有人喝酒的,唯一喝酒的便是我那未曾蒙面的老爹,他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。   我看了看娘忙碌而又弯曲的背,原本不想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。   自我记事起,我好像就没有见过我爹,更不知他长何样。听母亲说爹在为皇帝修建城墙时压 死了,而我娘是因为怀了着我才苦苦撑了下来,不然早已随他而去了。   每年这个时候,娘都要祭拜我爹,然后和他说说话,就仿佛我爹就在她面前坐着似的,只有 我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。   等我借了酒回来,娘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的饭菜,这丰盛的晚饭在平常绝无仅有。   我看着桌上的食物,吞了下口水,迟迟不敢动手。一是我娘没有开口,二是桌子中央正摆着我爹,怎么都觉得有点怪异。   “儿他爹,你在那过得还好吧?我这挺好的,我和女儿也都好。对了,今个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酒,上一回忘带了没生气吧……我知道你是不会生气的……咱们女儿要结婚了,是胡家的小子……”   每次给爹带的酒,最后都会被我娘喝光,还每次都醉。我看着娘已经泛红的脸,又看看刻着我爹名字的木牌,心里也一阵难过,不是为他,而是为我娘。   此时,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叫,吓了我一跳!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,因为平时它们不是这么叫的。   我朝窗外看了一眼,几颗零散的星和隐隐约约的树影,除此之外,什么都没有。   狗依旧在叫,已经不是一只了,好像还有城里的。   回头喊我娘,发现她已经醉倒了,耳鬓的几缕白发洒落在满是酒水的桌子上。我忽然感到一阵恐惧,恐惧中还夹杂着令人不安的狗叫声。使尽吃奶的劲将我娘拖到床榻上,为她盖上被子后把蜡烛吹灭,屋内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。   这是小二教我的,他说,如果晚上感到害怕,就吹灭蜡烛,让自己与黑夜融合在一起就不会那么怕了。   看了一眼窗外明亮的月亮,左思右想之后,一咬牙,抬起脚向门外奔去。我要去小花家,听得出来,有一声狗叫是从小花家传出来的。   可是没等我跑几步,小花家的狗叫声就戛然而止了。我的脚仿佛被钉在了地上,再无法挪动分毫。   四周不算太黑,可是我却总觉得黑暗中似乎存在着什么我未知的东西。   该怎么办?该怎么办?   我抚向自己胸口,那里正躺着一把匕首。定了一会神,我还是迈开了步子。   近了,已经可以越过不高的土墙看见她家,有光亮从窗户传出来,我不禁松了一口气。   等我走得更近的时候,才发现她家的门大开着,远远望去,我猛地捂住嘴巴!一大片血液从门沿延绵而下,那里躺着一个人,借着月光我看出来了,正是小花他爹!   我颤着腿一步一步走进去,看到她爹仿佛也受到惊吓般似的瞪着大眼,只是他那里是无神的。   “小花,小花,你在吗?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傻了,竟然还有力气发出声音,而且还不知死活地继续往里走。   等我进了里屋,眼前的景象让我呼吸一窒!   小花的娘躺在地上,背上有个大伤口,露出了里面的一根白骨。白骨已不再是白色,上面染了血红色。她的手伸向前面的床榻上,仿佛想要抓住什么。   而小花静静地躺在床榻上,身上不着寸缕,白嫩光滑的皮肤上布满青紫,昨日还是清秀红润的脸如今已是红肿得惨不忍睹。   我跌坐在地,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。此时,屋里的明亮让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,我赶紧冲向外面的夜色中,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血腥味。   其实,还有几家也在镇外住,我家是住的最偏的一户,如今我腿软得只想回家。我拔腿就向前,不敢再回头一下。   一口气冲到家门口,我才敢放慢脚步,凉风一吹,后背冰冷一片。小心翼翼地走进屋,听到我娘不轻不重的打酣声,才终于松了一口气。   直觉这个地方已经开始不安全了,眼前又闪过刚才的一幕,我咬牙拖着我娘一步一步出去。   小二说,遇到危险的时候,绝不能什么都不做。他说过的那些令我费解的话,我今天竟然都记起来了。   我拖着我娘向更偏僻的地方走,直到看不见家了才敢停下。把我娘放在草地上,我一边喘着粗气,一边透过草丛小心地观察周围。   四周很静,除了我娘的酣声,连狗叫声也没了。乍一看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,可躲在此处的我知道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 ☆、第五章 苏醒   当太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,我被我娘的惊叫声吓醒了。   “傻呆!怎么回事?我们怎么会睡在这里?”我娘一边抚头想记起什么,一边又无奈摇头,眼里满是茫然,像极了一个刚睡醒的小孩。   我望着我娘,不知怎么开口,可是,总是要说的。之后我便把昨晚发生的一一告诉了我娘。我娘听后,呜咽起来:“这该死的劫匪,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,可怜的小花一家……”   或许不止一家吧,昨晚的狗叫……   我呆呆的坐在地上,眼前又浮现小花那红肿的脸……心里忽然空落落的,胸闷起来,好似又闻到了那浓重的血腥味。   “娘,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我紧紧搂住我娘,想借此驱赶身上的寒气。   “这个地方,恐怕是不能再待了……走,咱们回去收拾一下马上离开。”我的手任母亲拉着。   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房子,和昨夜看到的一样。我娘率先走了进去——“啊!”   听见我娘的惊叫,我心里咯噔一下,立马跑进屋。看见我娘正蹲在门后,门后斜倚着一个人。   胡景逢!   即便他的脸上沾满血迹,可那细小的眉眼我还是一下子认了出来。显然我娘也看出来了,连忙把他挪到床上,让我快去打一盆水来。   等我娘擦净他的脸后,那细小的眉眼才清晰起来,只是,如今它们正紧闭着。   我娘在他身上察看一番,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大伤,只是他衣服上沾得血迹让人触目惊心。   我娘重重的叹一口气:“看来镇里也……如此便更得走了。”   在我娘收拾东西的期间里,我不知道要收拾什么。摸了摸胸口的东西,一把匕首和一串手链,之后又在院子里看了一眼“傻呆”的窝才走进屋,愕然看见胡景逢已经醒了!   他此刻倚靠在床榻的围栏上,只是头低得很深。   我走过去,走到他面前,“你醒了?”   他依旧没有抬头,我不由得开始担心,该不会是吓傻了吧?正打算跑出去喊我娘来,突然腰际被一双手轻轻拉了过去。   透过一撮蓬乱的头发,我看到对面正是我每次睡觉时都会看到的墙壁。   我就那么傻傻站了一会,直到被脖子上突然的凉意惊醒,才发现他竟然哭了!   在傻呆死的时候我也哭过一回,还有一次是小时候和花下打架打不过的时候,只是却不知道,哭也可以哭得这么悄无声息……   等我娘进来的时候,胡景逢已经不哭了,也没有再搂着我。   他说,他的父母都被西阑国的贼人杀了,不想再回去了;他说,镇里已经被洗劫一空,死的死,伤的伤,逃的逃;他说,他要去打仗了,要报仇!   最后还说,他要对不起傻呆了……  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,眼睛望着我,那里面的东西是我看不懂的。对不起我什么,想了一会才猛然醒悟,他是不和我成亲了。   母亲重重叹了口气,也没有说什么。然后说要聘礼的银两还给他,他却死活不要,宁要留给我们。他说他是男人,还可以挣。   陈二走了,小花走了,如今,连这个我曾经讨厌的小子也要走了。我应该是高兴的,因为我不用再见到他细小的眼了,也不用想着逃婚了,可嘴角愣是没裂开那笑。   “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罢了。”   送走胡景逢后,母亲这样感叹道,然后又觉得丢了一个这样有担当女婿真是可惜。   我不明白,也不明白什么是担当。难道打仗就是担当?那我也可以去。可我不想去,我怕死,所以我就没去顶我娘的嘴。   只是,那个只比我大一岁的少年,真的就要去打仗了吗?而我和我娘,也踏上了逃亡京城的路。   一路上我娘都在说,京城很远,是西阑国最热闹的地方,因为皇帝就住在那里。   我对皇帝住在哪里并不关心,只想快点找到卖热腾腾包子的地方,或是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。   “傻呆,要不要娘来背你?”   此时,我们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,太阳散发着微弱的光,可我眼睛依旧睁得费力。路上偶尔路过几个衣衫褴褛的人,也有马车经过,只是尘土一扬便不见了。   我摇摇头,娘可以我也可以。  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,终于看见前方人多了起来,远远地,有个城门立着。我娘说,那是芜城,距离无花镇最近的一个小城,在那里休息一下,然后搭个马车再走。   我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娘快步走去,也不管酸痛的脚,更不管是什么芜城,我只知道,我可以吃到包子了!   我最喜欢吃的便是包子,如果是肉包子就更好了。而我娘是不轻易做的,她只做野菜豆腐,豆腐野菜,因为那是不用花太多钱的。   近了,上面果然有两个大字——“芜城”,各式各样的人正在进进出出。   “娘,我要这个。”进了城门,我指着一个包子铺迫不及待地对我娘说。接着便有两个包子被递了过来,冒着烟。我拖在手心,暖暖的,竟舍不得下口。   “老伯,最近有什么客栈吗?”我娘问道。   “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外乡来的,最近来的外乡人还真不少。客栈倒还真不多,不过最近有个风 记客栈,你们可以去那看看。”卖包子的老伯笑着说道,看起来很和善。   我收回扭向身后的脑袋,看着娘两手空空,“娘,你不吃吗?”我掏出一个包子给我娘。   “娘不饿。”我娘对我一笑,摇了摇头。   “娘,咱们不是有的是钱,怎么不多买一个。”我眯着眼咬了一口,一边好奇道。   我娘立马捂住我的嘴,小声道:“去京城不比去其他地方,花钱的地方多着呢。”  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   风记客栈很快就到了。店小二一见我们便笑得合不住眼,让我想起了陈二。   进入客栈后,要了一间房,直到我娘买回一些烧饼和干粮,我们才得以安然入床。   外面的夜有淡淡的灯火,我娘的怀里总是那么温暖。   “娘,我们为什么要去京城?这里不是也挺好吗?”一想到镇里的些一起长大的伙伴,还有熟悉的泥土气息,心里就一阵不舍。   “娘这一生没有几个亲人,唯独有一个住在京城,只是那么久没有见面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?”我娘吐出不轻不重的一口气,似乎在回想什么。   “谁?”竟然还有亲人?我还是第一次听我娘说。我一直以为,我的亲人就只有娘和我那未曾蒙面的爹。   “你的舅舅。”   我盯着我娘的脸看了好一会儿,又惊又喜,“真的?”   “是真的。你舅舅小时候贪玩,喜欢出去到处跑,我们爹娘死后,他便去了京城,而我依旧留在无花镇。如今算起来,也该有十五六年没见了。”我娘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,最后说:“睡吧, 等到了京城就能见着了。”   “恩……”   梦里,在京城的繁华里,那个突然出现的舅舅,给我买了吃也吃不完的肉包子,就连无花镇那只总是围人打转的流浪狗也来了,我把包子分给它几个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每次都要手动调段前的空格,又麻烦又是一种享受ing~ ☆、第六章 中计   第二日照旧被我娘的大嗓门叫醒,揉揉眼睛,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还是在无花镇。   “娘,起那么早啊?”我看着外面还没有露白的天,又把头缩回了被窝,好像梦里我吃肉包子来着?   “啊!”某人耳朵被一双大手揪住。我一边揉耳朵一边极不情愿地起床。果然,昨夜我娘的温柔都是骗人的。   当我的脸对上一头驴脸时,我真不知道我是该高兴,还是该惊吓。那双状似铜铃的眼睛瞥我一眼,从嘴里喷出一股难闻的热气。这不是马车,这是驴车!   我娘说了一句“驴车便宜”便一脚跨了上去。   忘掉那头笨驴,我还是高兴,只要不是走路,管他驴车马车。   我和娘钻挤在狭小的车棚里,我的屁股也不得不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妈挣起来,不幸的是,我败了,被她占去了一大块地方。   而我娘,此刻和她聊得正欢,我扭过头不去看她们。   “你是要去京城?”   “恩,不知你们这是?”   “我们啊,我们是要去吴县探亲。”接着又说:“你的女儿长得真是水灵。”   “哪里哪里,哈哈,你的两个女儿才是乖巧可人呢。”人都喜欢听好话,我娘自然也不会例外。   我转过头,向对面的角落看去,此时才发现还有两个女孩。她们的头低着,很害羞的样子,确实乖巧。   可是——就在我觉得无趣打算收回目光的时候,一双大眼硬生生射了过来。和我差不多的年纪,双眸极美!   等等!我似乎忽落了什么!那个眼神,好像……好像那只曾围过我转的流浪狗。   乞求?可怜?无助?   我想我一定是看错了。   一路上都是我娘和那个那个老妈的声音,偶尔还有车夫外面传来的声音。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,也就没去听他们说话。   本来我想和那两个女孩说几句话,可是每次都是我说后她们要么点头要么摇头,那个老妈说她们是哑巴,说不成话。   我心里不禁遗憾,有那么美的眼睛的人怎么会是哑巴呢?   有了驴车果然快了许多,吴县在太阳落山之前到了。车夫说到京城还得过几座县城,让我们明日再雇一辆马车,说完他便将车掉了一个头走了。   本来我们是打算同住一家客栈的,可是那个抹着朱砂红的老妈说,在这里她有个亲戚,可以让我们借宿一晚。我不想去,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,我娘就一口答应了。   我被我娘拽着,心里对那个老妈看我的目光,怎么也喜欢不起来。   走到一户大院门前,那个老妈走上去,在门上敲了几下,也不急,就那么站着等着,然后有个细头细脑的男子开了门。   那个男子一看到老妈,双眼立即笑了起来,在看见我们时愣了一下,接着又自如地收回目光,“容妈,可盼着你来了,快请进,快请进。”  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家院,比一般家户好些,却是不如花下的院子的。   花下的院子,我也是去找她玩时偷瞄过几眼,大的够气派,只是他们家的人似乎都不喜欢别人打扰,特别是我们这群小孩子。   令我好奇的是,那个老妈,不,也就是容妈,在给我们安排了一间房后就没了踪影,顺带着那两个女孩也不见了。   我娘一边将包袱里的烧饼拿出来,一边感叹碰见了好人。   我抓起一个烧饼猛咬一口,不以为然,要真是好人的话就应该给咱们弄些好吃的,而不是人跑得没影,让咱们在这啃干粮。   吃了几个饼后,天也黑得差不多,就在我和我娘打算熄灯睡觉的时候,门外有人敲门。   我娘忙去打开门,是那个开门的男子。   他进来的时候,带着一股好闻的饭香。我怔怔地看着他把一盘盘饭菜摆在桌上,口水直在嘴里打转。虽说我刚吃了两个烧饼,可如今肚子却像什么都没吃过一样。   那个男子说是容妈让送来的,只是有事耽搁送晚些,希望我们见谅。   我娘连连摆手,一口一个谢。我只看着桌上那一盘中的三个大鸡腿,心里想着只等那人一走,我便扑上去。   似乎没吃饱的不光是我,等那人走后,我娘也拿起了筷子,而我抓起一个鸡腿就啃起来。   我娘在旁边无奈地说:“这不比家里,要有个女孩样。”她或许也知道我从来就没有女孩样,所以说过这话后,见我没有收敛也没有过来拧我的耳朵,只是化作油灯下的一声叹息。   油灯的光晃得人头晕,我呆呆地看着我娘倒在桌上,还没等我叫出那一声“娘”,眼一黑,便什么都不知道了……   “没想到,我在鸡腿上下了那么大的量,这小妮子还撑那么久。”   “是你的药不行了吧。”   “怎么可能,这可都是我亲自从老邪手中买的,还被那秃驴坑去不少钱。”   “……”   身体在摇晃,隐约中我似乎听见了说话声,眼前一片黑暗,等适应了一会后,我才看清。此时,我正躺在一辆马车上,脸贴的木板冰凉凉的,而声音,是从车帘外传过来的。   我一下惊坐起来——被下药了!   在车里扫视一圈,愕然发现车里还躺着人!她们就静静地躺在那里,是那两个女孩!这个马车比我们来时的那辆大得多。   我坐着不敢再乱动,门外依旧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,我可以确信我没有听过他们的声音。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,可如今看来不会是什么好事。   被卖给别人当老婆?被卖青楼?还是人肉包子?越想,心越寒,冷风一吹,一身鸡皮疙瘩。   “她们多久会醒?”   “放心,我弄来的药天亮她们也醒不过来……”   “……还是不太放心,我进去看一下。”   听到此,我惊得冷汗差点掉下来,立马躺在地板上装死。很快,便有一阵冷风吹进来,我强忍着,等待那个窗帘被放下。   “恩,都没醒,快点赶路吧,那边人正等着要呢。”   “还不信我,我哪回出错过?”   “不是我不信,万事都得多留一个心眼。”   我在车内听得越来越心惊,看来我们是要被转手了。不过,他最后那句话说的不错,我就是 因为没有多留一个心眼才……对了,我娘肯定也……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,一定得回去救她!   眼看这马车越行越远,我也只能干着急。这是一间没有窗的马车,能出去的地方只有那个门,可是那里却坐着两个大汉。   我摸向胸口,愕然摸到一个硬物,竟然还在!可随即我又不得不把手放下来,考虑要不要把她们叫醒,可一想,就算我们三人合力也未必斗得过两个大汉。   怎么办?怎么办?马车的速度又快了许多,震得我贴在木板上头皮一阵发麻。   等等!我听见了什么?我把耳朵又贴近一些,似乎有马正在这里靠近!   更近了……   他们似乎也发觉了,开始放慢马车的速度。   “好像有人马过来了。”   “将马车靠路一边走,不要惹事。”另一个声音说道。   这绝对是一个好机会!   我盯着被风吹起的车帘,握紧双手,静静等待,只有这个机会了。 ☆、第七章 美男子无玉   远远地,似乎不止一匹!   最前面的坐着一个黑影,看不清脸,但可以肯定是一名男子。   近了……就是这个时候!   我掀开车帘一步跃出——   “嘶!”我闭上眼睛,感觉到那匹马的蹄子,在我脸旁带起一劲风!   “怎么回事?”   “出什么事了无统领?”他后面传来两个声音。   我尽力不让自己腿软,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,忍着狂跳的心睁开眼。   那是一个有着一双深眸的年轻男子,一身墨青色长衣。忽然脑袋里就冒出一句话:有公子,颜如玉。   猛地想起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!我跑过去,也不管那正在哼气的马,一手紧紧抓住他垂落在马镫下的衣摆。仿佛我不抓住他,他就会策马离开一样。   那双眼睛眸底很深,看不见波澜,好像,真的会策马离开。   “大侠,救……救我,他们要把我卖了。”我很没有底气地说道。   那双黑眸就俯视着我,极轻极淡地吐出一句,“手拿开。”   我的心瞬间冷了下来,果然……我既与他不相识,他又怎会多事。我垂下目光,慢慢松开手,心开始往深渊里掉,也不再去看他。   “哈哈,姑娘,你怎么如此贪玩?万一伤到可怎么好。”说着那边的一个大汉向我走来,脸上的胡子一抖一抖,好像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。   他们并没有离去,或许是因为,煮熟的鸭子难道还让它在眼前飞了不成?   我站着没动,要是再被他们抓回去肯定小命难保。   他一步步走近,我将手慢慢伸向胸口,大不了鱼死网破。就在那双大手伸过来的瞬间——   “我让她放手,可没说不救。”一把青色剑鞘架在了那只手上。   “小子你要多管闲事?”那个大汉满脸胡须,一脸的凶恶,掏出身后的大刀。另个大汉一看形势不对,也操起刀赶过来。   “你们觉得,你们有把握赢我们吗?还是觉得,可以赢我?”马上男子淡淡说道,手上的剑却没有移动分毫。   那两个大汉看了男子,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人,没有再进一步,却也没有退步。   “好吧,既然你们如此为难。”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玉牌在手里把玩,也不看那两个大汉,“我帮你们一把好了。”  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——那两个大汉看到玉牌,对视一眼,脸上表情因转换过快而扭曲起来。   “是我们有眼无珠,多有得罪,多有得罪……我们这就走,这就走。”说完立马掉头向马车赶去,步子极其狼狈。   从刚才他要救我的时候起,我就一直处于未回神的状态。我惊奇地看着马上的主人,却猛然想起什么,急道,“车里还有两个女孩!”   “把马车留下。”这句话不轻不重,但可以看出从他口中说出的分量。那两个大汉对视一眼,没有丝毫犹豫,弃马车而逃,很快便没了踪影。   “哈哈……”男子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。   “多谢大侠相救!”我看着眼前的贵人,他绝对是我的贵人。   “大侠?”他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一般。   “是啊,大侠叫什么?”   “小姑娘,你还是别叫他大侠了,他叫无玉。”他身后的一人憋着笑,声音却格外清脆,好像就是刚刚发笑的男子。   无玉……好名字!我在心中将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。   接着看向说话的人,是一位少年。看起来比那个叫无玉的年轻一些,而他旁边的男子显然要老许多,约四十岁左右,正不苟言笑地打量着我。   “姑娘,既然已经救了你,我们还有要事在身,就此别过吧。”无玉开口。   “可是……”我看着四周被月光摸上一层夜色的夜,又看看那辆悄无声息的马车,虽然里面有两个活人,可是却和死了差不多,而且……   “我娘还在他们手上,无玉大侠你再帮帮我吧,只要你帮我救出我娘,我……做什么都行。”我跪下来,心里虽然不敢确定他会再施援手,可是凭我的力量,我连我娘可能都找不到,更别说救了。   那双黑眸上的剑眉难得皱了一下,只是没有说话。   “无统领,吴县的县令正等着我们赶过去。”那个四十岁左右男子轻附他耳边说道,声音不大不小。就好像是有意让我听到似的,但是,有什么比我娘重要。   吴县?这不正是娘在的地方吗?我连忙激动地说:“我们就是从吴县出来的,我娘正就在那里!”   眼前的深眸沉凝了一下,终于说道:“好,走!”   可麻烦来了,谁来驾车?   我站在马车前,看看这个,又看看那个,道:“我不会驾车。”   一个叹息,一个没忍住笑出声,一个沉默。最后某少年被指去驾车,某少年的脸上满是不满。   而我又因为不会骑马,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待在马车里,那匹空马便自然由那个不爱笑的人牵着了。   夜色深沉,那两个女孩依旧在沉睡中。   我仔细打量她们,都是和我差不多的年龄,不知道她们是如何被拐进来的。那个容妈说她们是哑巴说不定是骗人的。   不知道我娘怎么样了?记得当时她也吃了不少。我只期望,一切都还来得及。   我们抵达吴县后,直奔知县府。无玉和知县说了几句之后便召集一群人马,很快就来到那个 那个熟悉的院落,县令一声令下,就把院落团团围住了。   当我们冲进去的时候,无声无息,哪里还有人影。不安地奔去原来住的房间,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,正趴在桌上打呼噜,我一把抱住我娘。   还好还好!还好我娘没事!   这次围剿显然失败了,打草惊蛇后蛇必然是要逃的,也正因为逃得急没顾上我娘。   对我来说,只要救出我娘,什么成啊败的都与我无关。如果我娘不在了,我还有什么?   在知县府的第二天,我娘终于醒了!   我搂住我娘,眼泪哗哗直掉。把事情说给我娘后,我娘好半天才相信,说一定要去谢谢那个恩公。只是去打听了才知道,人不在,说是出去办事了,不光那两个男子跟着,连知县也跟着出去了。我娘只得先作罢。   听说那两个女孩也醒了,我打算去看一看,反正也是无事。经过几番询问,才找到住处。   “原来是你?”   “听说是你救了我们?”   我一进门便劈头迎来这两句,她们果然不是哑巴。  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“我没有做什么,多亏了无玉大侠。”   “可我们听说,是你提醒他把马车留下的。”这个女孩的眼睛虽没有那个大眼的大,可也是水灵得好看。   “所以还是要谢的。虽然在车里时,我给你使眼色你都没发现。”另一个女孩向我眨眨眼。   我望着那双大眼,恍然大悟,终于明白当时那个眼神怪在哪里了!“我当时还觉得,你那眼神,像极了我家乡的那只流浪狗,所以也就没在意。”   “哈哈……”她俩都笑起来。   “对了,你们叫什么?怎么被骗到这的?”我才想起更重要的问题。   那个眼大的说道:“我们也是被她的好心骗了,她要挟我们不让我们说话。对了,我叫卞菱,她叫卞织,是我的堂妹。我们是逃难至此被骗的,唉。”   “那你们有什么打算?”   “暂时没有,不过无统领说会给我们安排。”卞织红着脸说道,这个样子我在小花脸上也曾见到。当时还不是太明白,如算是明白了一些,看来有人春心荡漾了。   可当她们听到我的名字的时候,又笑了,比刚才还大声。   意料之中的反应。我撇撇嘴,有时候想,如果我不叫傻呆,那么别人还会觉得我呆傻吗?都怪我娘给我起的好名字。   回到屋后,我第一次问起我娘我名字的由来。不是因为她俩的笑话,我知道她们没有恶意,只是,我第一次开始好奇我的名字了……即使不能像无玉那样好听,也可以起个像卞菱卞织那样的吧。   我娘听我这么说,愣了一下,“那是因为你出生后老是笑,你爹以为你傻了便给你起了这名,还说名字越难听人长得越快。”然后担忧地看向我,“是不是又有人拿这名字说事了?”   “没有。”我叹一口气。我都不知道我爹长啥样,他就给我起了个这名,想怨都怨不起来。   “傻孩子,名字又能代表什么,不管你叫什么,喜欢你的人都会喜欢你,不喜欢你的,你叫得天花乱坠也讨厌你。”   我娘忽然想起什么,“对了,听说恩公回来了,快走!”,拉起我就走。   我也不再想了,我娘说的对,而且陈二也说了傻傻呆呆活得长久,就在我暗自安慰自己的空当,地方到了。   一间很别致的书房,灯火通明。显然他们正在谈论事情,见我们进来都停了下来。   我娘一眼便认出坐在首位上的年轻男子,跪下来,“多谢恩公出手相救!”说着还拉我示意跪下。   可此时我却不想跪,那时是迫不得已,可现在……男儿膝下有黄金,女儿膝下,没有黄金,铜钱总是有的吧。   无玉忙拉我娘起来,笑道:“举手之劳而已,不必如此,况且我也算半个为官之人。”   “好好,大好人啊。”我娘说。这样的话她也曾经对容妈说过。   我娘又说了几句,然后开始向他们道别,明早出发去京城,以后有机会了定要报答恩公。   最后无玉淡淡地望了我们一眼,点点头,算是应允。  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,可是,他以来,似乎连吴县令都要敬他三分。或许,从那日亮出的玉牌开始,我就知道他不简单了吧。   出门时,我仍感觉到,那双黑眸在灯光下闪着的光,没来由地在心中叹一口气。 我没有说话,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,感谢的话早已说过。   夜风习习,有月有星,还有丝丝凉意。   我紧紧攥住我娘的手,看来明天是个出行的好天气,只是心里莫名的失落是因为什么呢?   没走几步,后面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是那个年纪较小的少年!   十六七岁的样子,却整整比我高出一头。   “吁!”他呼出一口气,才说:“你叫什么?”长长的睫毛闪过一层羞涩。   羞涩?我愣愣盯着他看,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。脑子有一瞬间回不过神来,可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,“我叫傻呆。”   他听了愣了一下,随机反应过来,哈哈笑着离开,“记住,我叫云中,京城见!”   京城见?   什么意思?想问他却已找不到他的身影,跑得真快!   问我娘,我娘却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,“我的女儿终于不愁没人要咯!”而我,只能对天翻个白眼。    ☆、第八章 京城   天还没亮我又被我娘吵醒,为了免于遭受耳朵皮肉之苦,只得老老实实起床。   我娘很快便找到了马车,这次的不是驴车,而是真正的马车。马脸却比驴脸还长。奇怪那是哪里来的钱?包袱里的银两,不是早被容妈那些人给掳走了吗?   我娘说是云中给的盘缠,本来不想要的,可人家说他家钱多的是。我娘说这话的时候,没有半点不想要的意味,倒像是理所当然。   只是,又欠了一份人情。我叹口气,以后再还吧。   这次车上只有我和我娘两人,车夫吆喝了一声便出发了。   我掀起车帘,看着街道上稀稀落落的人,那个令人心惊的夜就像一场梦,除了后怕什么都没有留下。   出城门的时候,车夫忽然说:“看见城门上的那张告示了吗?昨日才张贴上去的。”   我看过去,确实有一张告示,只见告示上有几个大字:   “奉天承德,皇帝急召。皇太后病重,寻瓯德公主,背有一莲形胎记。得消息者,赏金千两,假者,株。”   赏千两可以,可这株,是不是狠了点?可反过来想,这样一来,若没有十足把握,没有人敢去邀赏了……真是,狠得恰到好处。   “听说皇太后生下瓯德公主不到三天,公主便被贼人掳去。十多年过去了,如今才去找,哪里找得到哟!”   “唉,要是真能找到那孩子也算是好命啊,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。”我娘听后也是一阵叹息。   “难说,难说啊!”   ……   他们又说了几句,我娘开始犯困,头枕着包袱便睡去了。我不困,看窗外的荒野,想她的那句好命,想来想去也还是没想明白,不禁哀叹:傻呆真傻了。   三个月后,在盘缠也快要用尽的时候,那个传说中的京城终于到了!   见了这个城门,我才知道我原来见的都不能算是城门。高高的城墙之上,插着几束绣着金龙的黄旗,旗的旁边,站着几个士兵。   城墙之下有三个门,一大两小,每个门也都有士兵把守。   “别看了,天又要黑了,如今盘缠没了,得赶快找到你舅舅才行。”我娘拉起我就走。可我的眼却挪不开,果然……繁华!即便到了夜暮,街道依旧人来人往。   三个长得极水灵的姑娘在楼阁抚琴,卖糖葫芦的正在把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一小女孩,一个名叫雅致馆的酒楼正在举行诗辞擂台赛……这些都是在无花镇所无法见到的。   “苏府,没错,就是这了。”我收回目光,看到我娘整了整身上的衣服,走向一座大门前,门最上方写着“苏府”两个大字。   “大哥,能不能帮我喊一下元付之,我是他妹妹。”我娘走向一位门前当差问道。那个当差打量了一眼我娘和身后的我,摇摇头:“没听说这个人。”   “怎么可能?他以前就是在这当差。”我娘开始急了。   “我确实是不知道。”   “对啊,这里确实没有这个人,大娘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,这里可是苏府。”另一个当差的不禁开口。   “没错,我找的就是苏府,我……”我娘还想说什么,就在这时,大门开了,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。   “苏管家,这人要来苏府找人。”那个当差一见来人就毕恭毕敬道。   我娘像抓住了一棵稻草似的,“是是,我想找一个叫元付之的人,我是他妹妹,他曾经在这里当过差的。”   那个管家看了我娘一眼,沉吟一会,“确实有一个叫元付之,只是……”   “只是什么?”我娘急了。   “五年前的确有一个叫元付之的,可在一次护送老爷途时,被山贼杀死了。”他摇摇头叹息一声,“你们还是回去吧。”说着便走远。   “娘。”我拉住我娘的手,轻轻喊了一声。我忽然想哭,不知道是为我那梦中的肉包子,还是我那传说中的舅舅。   “娘就是一个扫把星啊,丈夫没了,如今连唯一的亲人也没了……”   “不是,娘才不是,娘,你还有傻呆啊,你还有傻呆,呜呜。”我搂住我娘,哭了起来,她现在的样子我害怕。   娘仿佛没有看见我,只是有眼泪从无神的眼睛里出来。   “娘你别哭,别哭……”   “娘没有哭……只是,只是,早知如此,就应该多来看他几次的,一次也好啊。”   “娘……”我不知道要说什么,只紧紧搂着她坐在苏府的墙边。此时已经没有日光,墙角阴暗得身上直冒凉气。   那两个差役悲悯地看我们一眼,也没有说话。   当夜越来越沉的时候,也越来越冷。   我紧紧偎着我娘,我娘自刚才便没有再说过话,只是紧紧盯着地面,可地面上什么都没有。   “你们怎么还在这?”   我迷迷糊糊抬头,竟是那个苏管家!   揉揉眼睛,忍住想哭的冲动,“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,如今没钱回去了。”别说回去,连买个饼的钱都不够。   他沉默了好久,长叹了一口气,“也罢,你们先随来吧,我回头再向苏大人说明。”  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,他竟然要收留我们?我原本想着他若是施舍几个铜板,没想到……脑子里忽然蹦出那个容妈来,不禁犹豫起来,该不会又是什么陷阱吧。   “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卖了?”   眼前带着几条皱纹的眼愣了一下,忽然好笑起来,“哈哈,姑娘,老朽都这把年纪了哪有精力做坏人,快进来吧,可别冻坏了。”说着自行走在前面。   管家可是管钱的,怎么会缺钱。我反应过来,“多谢老伯!多谢老伯!”扶起我娘,赶紧跟上去。   一路上,我娘都任由我拉着,什么都不说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,大概是还没从悲痛中抽出来。而我,没心没肺,好得快。   苏府很大,比花下的家大多了,也好看多了,有假山,有水,连下人也是一会路过一个。   “苏管家好。”   “苏管家好。”   一路上都是下人恭敬的问好声,看来这苏管家不简单。   “你也是苏家的人?”既然姓苏,定然和苏府有些联系。   “不,这姓是苏老爷赐给我的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似是在回忆什么,“小时候家里穷,爹娘死后我不得已上街乞讨,后便被还年幼的苏大人看到,就把我收了去,并赐给我这个姓。”   我点点头,心里不禁对他敬佩起来。虽然他说得轻松,可我想那定是一段艰辛的故事。   “到了。”   这,这是一个……好多女人的院子!   我有点傻眼了,第一次见那多人女人围在一起说笑。   “静了静了!再不睡你们明日还做活吗?”苏管家一改刚才的和蔼语气,严肃道:“都睡去吧!”   我呆呆地看着一哄而散的众人,对这个老管家敬佩得连眼珠子都想掉下来。   他把我们领进一个房间,不大,却格外干净。“这里原本是丫鬟的住的,如今却空出一间, 你们就先暂且住这吧。”   “谢谢苏管家。”我感激地对他说道。对于我来说,只要有个避风的地就够了。可就在苏管家要离开的时候,一直没有说话的我娘竟然“扑通”声跪了下来——   “苏管家,谢谢……你的大恩,我们一定会报的。”原来我娘一直都是清醒的。   这突然的出声,不光把我吓了一跳,恐怕那个苏管家也吓得不轻。   苏管家反应过来,连忙拉起我娘,“这都是人之常情,你哥哥也帮过苏府那么忙,理当的、理当的。”   “要得,要得。”我娘擦了擦眼睛。   在这间隙,我想,不知那苏大人会不会允许我们留在这里,有那样一颗善心的人,一定会应允的吧。 ☆、第九章 苏敛月   第二天一大早,苏管家便稍人带来消息,说是愿意收留我们娘俩。   我娘很高兴,因为我们不仅有地方可以住,还可以在每个月末拿到月钱。我也高兴,别说是做下人,就算是其他,只要给我一口饭活下去,我就心满意足。以前,花下时常对我呼来喝去,多少,还是积累了一些经验的。   “娘,我是不是要做一辈子的丫鬟?”花下呼喝我时,我是不喜欢的,所以我不想一辈子都做丫鬟。   “傻孩子,就算你愿意苏府也不愿意啊,哪有人愿意养吃白饭的下人,等你老了,自会遣你回家。”我娘笑得很开心,好像做下人就像做一道家常便饭一样。   “可是,娘,我想回家。”送给陈二的手链我还没给他。   我娘摸摸我的头,似是下了一个决心,“好,等我们攒够钱就回去。”   “恩。”我高兴起来,彼时,无花镇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吧。然后,我娘就开始向我讲她打听到的消息,她说,给人家干活,一定得摸清主子的脾性,这样才能少做错事。   苏府的主人,苏老爷,是当朝四品校蔚,有两女一子。大女儿苏敛眉已入皇宫为嫔妃,儿子苏寒和苏敛眉都为大夫人所生,二女儿苏敛月为二夫人所出。   最后,我娘用慎重的眼神告诫我要小心苏敛月,因为她不是善主。   我听得一愣,没想到我娘打听到那么多事,心里对这个不是善主的主好奇起来。   这不,机会来了。就在我被青姑安排到花园打扫落叶之时,一声娇喝差点吓掉我手中的扫把。   “嗤!你就是苏管家带进来的下人?”   我抬头看着眼前一身浅嫩绿的少女,细挑的鼻子,粉唇黛眉。   “喂,我问你话你听到没?”   “你就是苏敛月?”我猜测。   她樱桃似的眼睛一转,“哼,算你有见识。可惜,今天本小姐心情不好,碰上我算你……倒霉。”   正诧异间却猛觉额头一痛,一摸,掌心一片殷红。我瞪大眼睛,不敢相信地看着她,终于明白我娘口中的“不善”,果然……不善。   “怎么样?本小姐的准头还不错吧。”一张得意的脸上哪还有一丝美可言。   你心情不好关我何事?心里气闷,操起扫把就向她冲去,我才不管她是谁!   她显然被我的气势吓了一跳,可也就一下而已。她挨了我一下,课之后,我就只有被她压在身下挨打的份了。   周围下人见了却不敢上前,直到苏管家赶过来,我才站起来擦自己的鼻血。   “苏管家,这个下人欺负我,快赶她走!”一道带着委屈的声音响起。这么明显的谎话,她却说得合情合理。   我没有说话,事实上是疼得说不出话。没想到她力气那么大,被她压在下面的时候,我竟然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。猛然醒悟,身在校尉之家怎她么可能不会一点功夫呢?早知道惹不起就躲起好了。   “二小姐,这事如果传到老爷耳朵里会怎样?”苏管家的声音波澜不惊。   “查就查,难道我爹还会向着一个下人。”   “那要是传到皇宫,说苏家二小姐与下人大打出手呢?”   我呆呆看着,刚才还嚣张的脸忽地一青一红,最后只弱弱说了一句“算了”,然后跑远,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。   奇怪!   苏敛月很怕皇上吗?   “你是叫傻呆吧。”   那个管家心疼地看着我,塞给我一锭银子,“月钱还不会发,你先拿去去药铺抓点药吧。”说完便迈着步子走了,我都还没来得及拒绝。   回去的路上,想着苏敛月刚才诡异的表情,越发觉得这时间的复杂。   我甩甩头,不想了。这一抬头,才发现每个路过的下人都眼神各异瞅我,有同情,有嘲弄,还有一些我看不懂。我想我肯定变得更丑了,因为刚来时他们不是这么瞅我的。   “娘!”   一进门便看见我娘正在擦桌子,眼泪瞬间滚了下来。我一惊,赶忙用袖子去擦眼睛,可袖子的尘土进了眼睛,眼泪更多了。   我娘急忙扔掉手中擦布,向我走来,对我左看右看,一边擦我眼睛,一边急急问:“怎么回事?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?啊!这还流血了!”说着掏出手帕轻轻擦拭。   “是苏敛月,我们打起来了。她心情不好,就拿石子投我。”刚一说话就疼得我龇牙咧嘴。   “傻女儿啊,不是让你躲着她吗?这二小姐真是欺人太甚!走,这里不待了,咱们这就向苏管家请辞!”说着就要拉我出门。   我却站着不动了,“娘,我没事,等咱们钱攒够了再走,我以后会躲着她的。”要走也得把她家银子赚到手再走,如果不是因为嘴角疼得厉害,我还想对我娘笑一下的。   我娘差点哭出来,眼里透着晶莹,“娘的傻呆真是懂事了。好,咱们攒够钱就走!”   “恩,娘。”我也搂住我娘。其实心里还有另一番思量,她不是想赶我走吗?那我就偏不让她如意,气死她。   将苏管家的钱拿给了我娘,我娘叹息一声,说了一句“以后一定还”后,就出门抓药去了。   我扭着腰,看到镜子里面出现一个鼻青眼肿的……人!如果不仔细看或许都看不出男女来。   这仇我是记下了。   被我娘逼着又是喝药又是抹药,没几天,果然好了许多,只是额头上结了一块疤。疤虽小,可长在脸上就是碍眼。最后,只得自我安慰,反正不美,多个小疤又何妨。只是,却让我娘心疼了好几天,差点又要找苏敛月算账。   令我没想到的是,院里来看望我的女人忽然多了起来,说我替她们出了一口恶气,她们早看不惯苏家二小姐了,而我是唯一一个敢和她过招的下人。   对于她们的话,我只是笑笑。   院里的掌事青姑没让我再去打扫,说是让我先把伤养好。不知道她啥时候变那么好了,难道就只是因为我和苏敛月干了一架?   那一刻,我竟然觉得苏敛月是可伶的。   或许是因为我不出门的原因,从那之后,我便没有再看见她。我也乐得自在,赶紧要求青姑分给我重一点的活。   青姑怪异地看了我好一会,毕竟我一个那么爱偷懒的人。最后,我便在青姑诡异的眼神中得到一个挑水的差事。   对于这个差事,我心里是偷着乐的。因为我要的,是练手臂,等我的手臂粗壮了就不怕她了。   夜很静,夜风很轻,万物似乎安眠之中,却——   我一下子跑了十几个来回,终于再也提不动一桶水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   白天,青姑看不惯我那么拼命,挑满一缸后便不再让我挑。得出闲,我就去厨房左走走,右望望,看看有没有可插上手的地方。   我娘对此很是惊讶,因为我以前干活总是拖泥带水。对此,我的解释是,小孩总是会长大的。   只是,我真的长大了吗? ☆、第十章 丞相之子   这是第二次见京城的热闹,那一次没有仔细看,这一次看得仔细。   “卖家,这手链多少钱?”我来到一块卖首饰的摊铺前。   “三两,姑娘果然识货。”那卖家连忙堆起笑容。   三两?我给陈二买的才三文,真贵!只得罢手。然后我又看了看什么铜镜、玉佩、面具、泥人好多有趣的东西,可一个都没买。   我紧紧攥着手里的五个铜板,这是我娘从买药剩的钱里给我的。怀里还有一锭沉甸甸的银子,是青姑让我买布匹用的,这钱我是绝不敢花的。   最终,我也只是花一文钱买了三个包子,吃一个,留两个回去给我娘。   “唉,都找了三年还没有找到。”   “话说这皇帝真是有善心,找了三年也没有放弃。”   “是啊……有君如此我国之幸啊。”   我看着前面的一群人,费了好大的劲才钻进去,和我在吴县看到的告示一样。然后又无趣地钻出来,看天将黑,才想起要办的正事,到一家店铺买了布匹就往回赶。   买的不多,倒也不沉,只是——   “傻呆!小心!”   我被一阵猛力扑倒,手里的包子被一股力道抢去,来不及哀叹便向地面重重地刷摔去。屁股砸在地上是疼的,我眼睁睁看着一只黑狗逃之夭夭,这是什么狗屎运,难得出来一趟买个包子还被抢。   “黑风,回来!”   我刚站起,就被拥入一个怀抱,“我找了你好久。”   我傻了!是真傻了。看着高我一头的少年,耳边是似曾相识的声音,还略带着一点鼻音。但是,他是谁?   他松开我,一双水灵大眼满是喜悦。   竟是他!   湖中映满日落只时的暮光,一艘小船划过,泛着光的水波便向两边散开去。   “你怎么来京城了?”遇见他不得不说还是很惊喜的。   “我说过要京城见的,当然要来了。”见我愣住了,他又哈哈一笑,“我住在京城,总会遇见的,只是没想到找了那么久。”   我本想问问他,问什么非得找我,可一个黑影打住了我。是那只叫黑风的狗!   此时正从远处摇晃着尾巴过来,肯定已经吃饱喝足了。随后用头蹭主人的衣袖,还“呜呜”叫几声,好像刚才抛弃主人不是它。   我哼了一声,抢我东西。   狗没反应,狗的主人却向我道起歉来,“别气了,包子我赔你十倍可好。”   “一言为定!”我笑起来,没想到他那么大方。立马又道:“要肉馅的!”他笑笑,没想就开口答应。   等我回苏府的时候,怀里就多了一大包东西——满满的肉包子。   云中抬头看着苏府那块匾看了好久,在暮光下的双眼让人有点看不清。然后反应过领着黑呆离去分别,只是走了很远似乎想起一件什么事,回头大声道:“傻呆,我在丞相府。”   我愣了一下,差点没反应过来。   “可以随时来找我。”。   丞相府?那岂不是比苏府还大的府!   刚刚看他穿着就知道不是简单人,不像是下人,那么是……丞相的儿子?   我摇摇头,不太相信这个猜测,可直觉这个猜测就是对的。   回到苏府,向青姑交了差,回到屋把包子拿给娘。   “怎么那么多包子?五文钱买那么多?”我娘惊道。   “不是。”我边吃边说,口齿不清,“我碰见云中了,他狗吃了我的包子,这是他赔我的。”,我 又塞进一个进嘴里。   “啪!”我委屈地摸摸头,不能等我吃完再打吗?差点呛死。   “唉,你娘这老脸都被你丢尽了,竟然让一个丞相之子赔你包子!娘怎么生出这么没出息的女儿啊!”我娘脸上一阵恨铁不成钢的样子,不知道是气我,还是气她自己。   “娘,不是我让他赔的,是他自己……对了,你知道他是丞相之子?”我也只是今天才猜到而已。   “来京城之后娘就打听到了,丞相的儿子谁不知道啊。”我娘一脸傲气,好像丞相之子是他儿子一样。   我摇摇头头,接着吃我的包子。包子难再得,肉包子更难得,一定要细细品味。   “啪!”   “娘!”我皱眉看我娘,说不定我不够聪明的原因就是出自她手。   “就知道吃,也不知道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操心。”   我撇撇嘴,又不是三岁小孩,有啥好操心的。   “吃完了快睡吧,明天又得忙了……好像有什么贵客过来。”说完,我娘便向床榻走去,顺手捏走两个包子,不再管我。   我偷偷笑了一下,跟上去。   月光总是那么明亮,白得就像包子。   “如果天天都能吃到肉包子该有多好。”这样的话我只能在梦中说,不然娘又要说我没有出息了。   本就不想要什么出息,我咂咂嘴,回味了一下肉包子,才慢慢睡去。不知道明天是哪样的贵客?   梦里又出现了那个为我说亲的媒人,记得娘也说是贵客来着…… ☆、第十一章 贵客   “快起!快起!”一大早青姑的嗓音就在院里乱飞。   我娘已经不见了身影,难得她今天没有喊我,我娘也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不会管我。   我揉揉眼睛,开始恨那个贵客来。我倒要看看他有多贵?最贵也不过是皇上罢了,虽然知道不太可能,可也绝不是没有可能啊。我这一惊,也不敢再怠慢,立马穿好衣服。   端菜的活青姑是绝不会让我端的,自从我在厨房帮忙时打碎了几个盘子后。其实碎的也不多,也就四个而已。可是,她不让我端盘子我便不能去见皇上。皇上,可不是随意想见就见的。   “他长什么样啊?”我抓住刚回来的浮儿问道。   “她啊,一袭紫色罗衫,头戴一朵云鬓紫花,一笑心魄全无。”浮儿一脸羡慕的样子。   皇上?头戴云鬓紫花?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是无法将它们扯在一起。“皇上戴花?”我迟疑道。   “皇上?傻呆你傻了吧,我说的是苏妃。”她一脸看白痴的样子,然后又深深叹息一声走了,徒留还在反应中的某人。   我一拍脑门,谁说贵客一定就是皇上!皇妃也是贵客。我暗自摇摇头,都怪我娘昨天拍头拍的太多,真快傻了。   虽然来人不是那个最贵的贵客,我还是想一睹贵客芳容,想象着“一笑心魄全无”的景象,可如何溜进去呢?   看,看,有什么好看的,没见过扫地吗?我瞄到下人向我投来的好奇目光,心里不禁郁闷起来。   近了,好像是那个院子。经过一路的努力,我终于来到了这个院子。不好!是青姑!   “让他们多备一双碗筷。”   “是,青姑。”   接着脚步声园远去,我从一盆树后小心翼翼地钻出来。扫地这种把戏对青姑是绝对不管用的。   我趁此时没有人送菜的空挡,拉着扫把晃到门口,趁机瞟一眼。   桌上坐着几人,我却最先瞥见那个一身墨青色长衣的人。我眨眼,再看,确实是他!   “你是何人?”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,却极有威严。   我一惊,反应过来,完了!   看着众人都向我看来,表情各异。我忙低下头,拖着扫把急急道歉,“啊!我是扫地的,走错了,走错了。”不等众人反应我就撒腿跑。   不知道刚才发话的人是不是是苏老爷,也不知道他事后会不会赶我走,我只想,那个如玉的少年在这!   他竟然也在京城!   呼!我扛起扫把欢呼起来,心没来由地高兴起来,也忘了要瞅苏美人的事。   当然,事后,苏老爷并没有赶我走,只是让青姑多教我一些礼仪。而青姑也的确很努力地教我“礼仪”。   “啪——”   “要记得,主人在宴请客人的时候不能随意去打扰!”   “恩。”   “啪——”   “还有,我几时让你去扫地了!”   “恩。”   ……   “怎么回事?你在听没有!”   “听着呢,听着呢。”我看着红肿的手心,又痒又热又疼。   “好了,回去反省一下。”   “是,青姑。”  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,既然云中在这,他也是有可能的,只是不知为何他会出现在苏府?还是和苏妃一起?   拉来浮儿,问知不知道无玉。   浮儿一脸打量我的表情,许久才说:“知道啊,那样的美男子哪个女人不知道。”   那么出名?   “他是什么人?”   “皇宫第一御领,功夫了得,皇上的贴身侍卫。”忽然敬佩的神 色一转,“可惜……”   “可惜什么?”   “他是个阉人。”   日光渐渐下沉。   “阉人,即割男子□□之人,永生不能娶妻。”   记得一本书上是这么说的。   虽然我和娘住在无花镇外,但镇里有个小书院,无花镇的小孩都在那里读过书。   这一坐,竟然就坐到了夜幕。   有一半光打在窗纸上,另一半因为没有光就暗起来。   我娘进来时吓了一跳,问我怎么不点灯,可我却什么话都不想说,耳边只剩浮儿的叹息:“他是阉人,那样的美男子只能看不能喜欢。”   是吗?阉人就不能喜欢吗?   而我,有喜欢吗?我不知道。   额头上一阵凉意,正对上我娘担忧的眼神,“娘,你在干嘛?”   “看你是不是病了?”   “哪有。”我一把拉下我娘的手,换上笑脸,“娘,我只是在闭目养神罢了。”   对于我的话我娘将信将疑,可能因为太累,也就没多问。   次日清早,落叶满地。   “听说苏妃并没有留夜,夜之前便回宫了。”   “啧啧,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派云少领护卫,可见苏妃受宠之日有日可待了。”   有下人从我身边而过,我却已无 心再听他们说什么,只恨恨地看着地面。   为什么?   为什么?   为什么呢?   当我把眼前的那片落叶戳得快成渣的时候,手里的扫把忽然被人抢了去!   “什么为什么?”   云中?   我惊得抬头,果然是他!此时他手里正拿着一只扫把。   “快说是什么大事让我家的黑呆如此苦恼?”眉眼嬉笑。   他家的?   我不置可否,下意识的瞅向他腿边,那只抢我包子的黑风不在。   猛然反应过来什么,“你叫我……黑呆?”   “恩,你们都是我的最爱,所以就把你们的名字合二为一了。”他忍着笑,大眼都小了一半,“怎么样?好听吧。”   “好听才怪……我还要干活,不和你说话了。”竟然拿我和那只贪吃狗比。   “快说你刚刚在愁什么?”   “……你不再叫我‘黑呆’我就告诉你。”我挑眉。   “不行。”猛然间他“呀”了一声,“差点把正事忘了!走!”把扫把一扔,拉起我就走。   “地没扫好,青姑是要打手心的。”我不怕骂,唯独怕打。   “放心,我已经和青姑说过了,而且……”忽然回头对我妩媚一笑,“她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了。”   为什么?   忽然想到一个可能,“你贿赂她了?”   “我还需要贿赂吗?别问了,带你去个好地方。”   我撇撇嘴,只得作罢,自知凭我的力气也拗不过他。   在京城的角落,越过一片树林,眼前的景象和外面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,静得太过美好。   我瞪大了双眼,怎么也想不到世间还竟有这种地方!   一条小溪缓缓而流,波光荡漾,在小溪两旁的碎石逢里散出不知名的花草,对面,是一片长青树林……空气中缓缓飘着不知名的花香。   “野兔!”虽然一闪而过,可我还是看见了,就在对面。   “野兔算什么?我还杀过麋鹿和野猪呢。”他嘴角肯定又翘了起来。   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   “是皇上的狩猎场,只是最近皇上很少出宫来这狩猎了。”   我呆住,没想到皇上狩猎地方这么美。   “我很久以前发现的,心烦的时候就来这里。”他的声音有些飘忽我看着这个双眼总带七分笑意的少年,他也会心烦吗?   “过来坐,给你看样好东西。”那双微眯的双眼慢慢睁开,坐起来拍拍身旁的草地。我好奇地走过去坐下。   “从这看去,看水的中央,对,就是这个时候……”   我屏住了呼吸,在水中央,不知何时竟然涌出一大片红色的鱼,它们排成一条线,吐出的水泡映着日光,也成了红色!   我震惊地看向云中,从来没见过这么奇特的鱼,就算是花下也不曾捉过这样的鱼。   红色?还会排成一线的鱼?   “此鱼叫红日鱼,当日光照在水面呈现红色的时候,它们奔涌而出形成一线。据说它们吐水泡是为了召唤红日回家。”   云中盯着水面,眼睛没有再笑,“那时候,我才会想起回家。”   我问他为什么不想回家,他忽然哈哈一笑,“因为家里的黑呆太傻。”   “你!不理你了,回家!”   “哎呀!你生气了?”   ……不理。   “别气了,万一你气坏了我的最爱就少了一个。”   ……   “大不了,我允许你以后叫我‘黑云’如何?”   我噗嗤一笑,黑云?还白云呢。   “哈哈,你笑了!那就是不气了。”   那一刻,我竟然忘了心中的烦心事,是溪水的功劳还是红日鱼的功劳? ☆、第十二章 苏府遭窃   经过昨天云中的那一闹,我倒想开了一些。如果有缘,终会在一起的吧,如若真心喜欢,又怎会在乎他是不是阉人。   我将两片树叶盖住眼睛,慢慢享受午后日光。天渐渐寒了,哪怕只是一点温暖也会让人想要靠近。   青姑昨夜果然没有打我手心,只是她那意味深长的笑却让我毛骨悚然。我不禁抖了一下,眼角一片落叶滑下——两只带着长长睫毛的眼睛!我惊得坐了起来。   “哈哈,怎么样?我说的没错吧,她果然在这里!”   我眯眼看向云中和……他身旁的墨青色长衣男子。   无玉?   我立刻站起,挠头笑笑,“无少领,好久不见。”没想到他忽然出现在这里,他不是应该在宫中吗?   “你似乎很不想见到我?”那双深眸很平淡,却穿透人心。   “没,我……我就是惊讶。”   “哈哈,我看你就是呆傻吧。”   我怒向旁边那个小人得志的脸,此时笑得正欢,真想把扫把盖在上面。   “哎呀,云少领等等我。黑呆,我还有正事,改日再来看你。”说完便一个箭步向前追去。   我恨恨想,巴不得你不来看我,一来就气我,只是……   我看着墨青色衣摆在拐角处消失不见,有一丝落寞,是错觉吗?   夜里,府里意外骚动起来,人都被聚集在院子里,苏管家带着一帮人开始挨个搜房间。我娘紧紧拉着我的手,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   “苏管家,没有!”   “没有!”   苏管家听了点了点头,最后说一句“回去睡觉吧”就立马离开,一句话都没有多说,留下众人面面相视。   “怎么回事?”“不知道啊。”   “听说是有人来苏府行窃。”   “谁敢来苏府偷东西,况且无少领还在这。”   ……   我和我娘进了屋才松一口气,刚才吓得差点喘不过气来,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小四品苏府也会遭窃。   我忽然坏心眼的想,丞相府可比苏府大多了,钱也多,怎么不去偷呢?   “看来又要不太平咯。”我娘一面说一面整理床铺。   我点点头,不论贼偷没偷得,都是不会太平了。偷了,苏府不会太平;没成,苏府依旧不会太平,因为贼惦记。   第二天,果然从浮儿那里得来一些消息。   昨晚,有一个蒙面人潜入苏府,似乎在找什么东西,所幸无少领发现得早,只是丢失了一件白玉四角兽。听说,在和盗贼交手的时候,无少领受了一点轻伤。   人们都猜测,那个贼绝不是一般的贼,因为世上能伤的了无少领的人没几个。   “什么伤?”我不禁问道。   “一点小伤,傻呆,你这么紧张他该不会是……你可别真犯傻啊。”浮儿的目光中有一种悲悯。   我没有说话,狡辩的话到了嘴边,还是被我咽了回去。府里最近戒严,打消了我出府的念头。   出去干什么?看他?即便能出去又怎样,皇宫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。况且,也说了是小伤,该是没事的。   后来的几天,我除了打扫还是打扫,府里也一下静了起来,云中那小子也没有来找过我。   这种静,隐隐透着压抑。   “傻呆,发什么愣呢?快扫完去厨房帮忙,苏少爷回来了。”   “啊?”我看着青姑激动的脸,良久没反应过来。   “还愣这干嘛!算了,不用扫了,快去!”说着就转头要走。我回过神,赶上去。   苏少爷?苏寒?我一拍脑袋,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。   “苏少爷不经常回家吗?”青姑脸上的惊喜太像久别重逢。   “当然啦,苏少爷都是一年回来一次的。”对于他,她的话一下子多了许多,“苏少爷从小就喜欢出门游历,所以一般都是快过年回来一次。”   青姑走在前面,我看不见她的表情,可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,今天的青姑和往常是不一样的。   厨房里能忙的也就那些事,加加火,洗洗菜,再顺带看着菜不要被翻墙而来的猫叼了去。我倒觉得,她们更应该提防的是我,因为此时,我盯那些大鱼大肉正找下手的机会。   “傻呆,快把这糕点送过去。”   我吓得猛地扭过头,是我娘!她手里正端着一盘白绿糕点。我哀叹一声只得放弃,鱼肉是吃不上了,而糕点什么的又不喜欢。   “知道了娘。”我接过,看来我娘又把上次我打碎盘子的事情忘了。不知道那个苏少爷和苏敛月是不是一样的人?我暗自猜想着,脚下却不敢停顿。   如果是,那苏家还真是不幸。   当我进去的时候,除了苏敛月向我望了一眼,所有人并没有注意我。   我眼光在众人之中快速转了一圈,并没有发现那个所谓的苏少爷。不得已,我只得在苏敛月仿佛刀子的目光中退出来。   没有见到,我叹一口气,又开始打起我的小算盘:等赚够了银子就离开这,并不是真的怕苏敛月,只是觉得有自己的家才更好,那样,就不会再如此畏手畏脚。   自从那次云中来了之后,青姑便死活不肯让我提水了,把提水的事交给了我娘,只让我安心做个土地神——扫好院子就行。   如果不练,我永远都不是她的对手。所以,我一定要想个更好的法子才行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由于这章字数较少,后面加更一章 ☆、第十三章 月半笛声   夜晚,下人都开始休息了。给我娘说一声内急后,我便偷偷溜了出去。   夜里的苏府果然和白天的不同,大不同。很静,很静,仿佛如一头沉睡的野兽,或许它已经睁开了双眼,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四周,而我正行走在它的目光里。   想此,我加快了脚步。   如果不是头顶的半轮明月,我真想拔腿跑回去。但一想到被苏敛月压在身下惨败的情形,一咬牙,忍!   我提起水桶,在井口打满水,然后快步走回去把水倒进水缸。我能想到的,就只有这个方法,一举两得的法子。我打满了,那么我娘明天就不用提水了,多好!   当倒第五桶的时候,我累得只得停下歇息。静静的夜,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笛声,我竖耳仔细听,没错,就是笛声!   我没有吓一跳,只觉得惊奇。   笛声隐隐约约,就像此时地上的树影。时而婉转,时而多情,而夜,不再是静谧而恐怖,连夜风,都多情地扰人青丝。   我眯起眼,难得地欣赏起夜色来。明月在天,地上有影,风动,影动。可是,笛声忽然低沉下来,风止云舒,那是一抹浓的化不开的低语,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。   我不知道我发了多久的愣,只知道,当眼前出现一个人影的时候,我才回过神来。   一身粗布蓝衫,手执一把翠玉笛。   刚才的吹笛人?   “大半夜打水?”清凉的声音就像夜里的寒露。   我怔怔看着眼前皮肤过于白皙的少年,恍惚道:“大半夜吹笛?”   “奇怪的姑娘。”他哈哈大笑起来,“我怎么不曾见过你?”   “我也不曾见过你。”我看着眼前的男子,觉得他才有些奇怪,特别是他的笛声,“你的笛声才奇怪。”   他愣了一下,脸上露出一丝惊讶,“你懂音律?”   我觉得他这句话也问得奇怪,难道只有懂音律的人才能评价笛声吗?我摇摇头,“不懂,就是感觉奇怪而已,前面听得很舒畅,后面怎么让人有种气闷的感觉?”   他听罢,又笑出声来,“哈哈,我算是遇到一位知己了。姑娘,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。”   这样就算知己了?我惊讶,找他?我又打量了一眼他身上的粗布衣,猜不出他是谁。   “你是?”   “我叫苏寒。”   苏寒?我震惊地看着他,万万没想到他就是苏寒!白天没见到的人晚上却见到了。“你和苏敛月真不一样。”心里想的话,就这么被我不经意吐了出来。   他怔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,好笑道:“莫不是你被她欺负了?”   我很没志气地点了一下头,“我提水就是为打赢她,等我练好了手臂——”   他打断我,“哈哈,想打赢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”   我知道不容易,所以才要更加努力。我不解得看着那张笑得开始泛红的脸,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在笑什么。   “想打赢一个会武功的人,光靠臂力是远远不够的。”   “那还要什么?”   “还要有比对方更高的武功。”他扫我一眼,颇有些惋惜地说:“而且武功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,至少也得七年八载。”   听完他最后一句,我就知道完了,想打过她是不可能了。我叹一口气,看来只能老老实实存我的银子了。   “不过……她要再欺负你的话可以告诉我,我可以帮你。”   帮我?  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他,她是他的妹妹,而我们只是才见一次面而已,“你不帮你妹妹反而帮我?”   他抚了一下笛子,半是玩笑半是认真,“这世间,没有任何东西是坚不可破的,就像这把玉笛,看着坚硬,其实只需轻轻一击便可粉碎。”   “懂吗?”那双眼睛看向我,忽然变得扑朔迷离。   我摇摇头,因为确实不懂。   “我一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。”他苦笑一下,看了一眼四周,“太晚了,快回去吧,不然青姑可要锁门了。”   我一拍脑门,竟忘了青姑锁门的事了,对他感激一笑之后急忙走人。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,会不会真的帮我,我都是感谢他的。在这寂静的夜里,听到如此好听的笛声也是不错的。   对了,忘了问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。   回头去望,那个身影依旧伫立在原地,不知在想些什么,他头顶的明月也没能把他照亮。   我忽然发现,如果有人撑腰的话,走路时腰就能挺得很直。虽然依旧怕苏敛月,可心里却是有了底。   一个可以吹出那样笛声的人,也是应如他的笛声一样,总不会轻易食言的。   可是,可是……当真的就碰见的时候,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抚向额头,那里平滑一片,疤脱落后只留下一点淡痕。   “傻呆,看见我哥哥没有?”  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我还是如实点点了头。而她秀眉一皱,就从我身边径直离去,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。   奇怪?我好奇地看向抹正在离去的浅绿身影,到底发生了十万火急的事?要是平时,她要是不和我斗几个回合是绝对不会离去的。   又摸了一下额头,暗自摇头。不管我的事我何必多费心,况且,或许就算我知道,我怎么会告诉她。我恨恨想到。   终于又把今天的落叶扫完了,奇怪为何这花园每日都有扫不完的落叶,明明昨日扫得干干净净,可今早一看,又是昨天的样子。   真想把那些树砍了,或是上去把那剩下的叶子都拔了,没事长那么多叶子干嘛?   雨?   我擦一下脸颊,水,下雨了?我抬头仔细望去,除了浓密的树叶什么也没有,都落了那么久叶子依旧那么多。   又一滴,啊?真下雨了!我惊得坐起来。正打算往回跑,没跑几步就觉得哪里不对劲。我绕着那棵异常大的树转了一圈,随手找一颗石子,找好位置之后就被我用力扔了出去。   “啊——”   “砰!”   “砰!”   我瞪大眼睛看着落下的某物,某物抚着屁股试着站起来,可摇晃了一下又砸在了地面。他的旁边是一个碎了的罐子,一刹那,空气里都是浓浓的酒气。   没看见我,没看见我……我轻颤着脚步,一步一步后退。   “是你?”他皱了一下眉,伸出手来,“快扶我起来。”   我暗自后悔了一把,早知道的话就不扔什么小石子了,或者拿个更大的一下子砸晕多好。我小心地把手伸过去,看在我没逃跑的份上,他该不会赶我出府吧。   好沉!   他身体的重量,好像都从那只手臂传到我身上,压得我难以喘气。难道他是故意的?我忽然想到这个可能。   可是——   他摇晃几下之后,就松开手,一步三摇晃地向前走去。   “苏少爷你没事吧?”我向那个身影喊道。   “没事……我能有什么事。”   我奇怪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,明明就是有事,看来真是醉了。忽然感到指间一阵凉意,低头一看,一抹鲜艳的红迹——他流血了!   再抬头去望,哪里还看得见人。 ☆、第十四章 梅花宴(上)   夜里,我们这个住女人的院子,吃饭时总少不了热闹。   “今天苏小姐一直在找苏少爷,那还真是急。”有人开始幸灾乐祸了。   “找到了没?”   “当然没有,凭苏少爷的聪慧她怎么可能找到。”即使我不看她,我也能猜到她此刻正红云满面。   “哈哈,都多久了你还不死心?”   “干嘛死心,都三年了他还没成亲,我还有机会。”   “他没成亲是因为他忘不了那个人,难道你要和死人抢不成?”   “哈哈,怕是活人她也是抢不过哟。”   我坐在桌子一角,一边扒我的饭,一边想她们口中的话,不是很懂。   “听说苏少爷又醉醺醺地回来了?”   “是啊,这次又把苏小姐气的不行,真是大快人心。”浮儿的声音。   “好了!都说够了就赶快去睡,是把苏管家的话当耳边风吗?”一直没说话的青姑忽然说道,众人立马噤声。   那时大家心里都藏着一个一个秘密,包括我娘,只有我不知道罢了。   几天后我才知道,原来青姑以前是苏少爷的丫鬟,从十二岁开始就一直服侍在他身边,直到,他娶了一个女人进府,她才被调到这里当管事。只是,那女人在进府后半个月突然就死了,至于是怎么死的谁也不清楚。   从那之后,苏少爷就开始四处游历,至今也未再娶,而青姑,也一直未嫁,也没离开。   我听的一惊一乍,从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,更没想到,那个一身粗布蓝衫手执翠玉笛的男子,原来心里还藏着如此的深情,到底是他的悲哀,还是青姑的不幸?   那日苏敛月急着找苏寒,是因为皇上要举行梅花宴,她想去。据说,苏老爷不喜欢带女眷去宫中,所有她便只有去求她的哥哥了。   此时,初寒,梅花含苞待放。   不管你是喜欢含苞未放的梅花,还是喜欢开得娇俏的梅花,可皇上喜欢了,你就只能陪着喜欢。这是这几天听下人议论之后我得出的结论。   因为,皇上只喜欢含苞的梅花,而且一朵都不能开。   而我是不喜欢的,不明白光秃秃的苞有什么好看。梅花宴,看不见花的宴还算花宴?直觉告诉我,苏敛月非要去,一定有着什么目的。   “黑呆,你又在发什么呆?”   不用回头,也知道是谁。   “黑云,你找我又有什么事?”我已经懒得回头了。   “真会记仇……我找你当然是好事。”   我抬头看他,不以为然。他找我时好事还真不多,不是被抢包子就是存心气我。   “是真的。”他忽然正色起来,眼光侧向斜对面的一颗长青树上,正好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。   “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梅花宴。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。   “恩?”我没听错吧?   “我希望你和我一块参加梅花宴。”他又说了一遍,眼睛大而清透,这次却没有笑。   “可是我要怎么进去?”我既不是高官大臣,也不是什么大臣之子。   “你扮成我的女眷就没有人敢拦你。”他笑嘻嘻的瞅我,似乎想到什么开心的事。可我却高兴不起来,我是喜欢看花,可却不喜欢没开的,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,万一我看不下去把它们剥开,皇上恐怕要株我九族。想到此处,我不禁打了个冷颤,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。   “你要实在不想去我也不勉强,只是,可惜了那些美味的宫廷御食。”他极为惋惜地叹口气,作势要走。   他肯定以为我会上当,可我确实会上当,对于美食我从来就是来着不拒。   我一把拉住他,双眼冒光:“真的?”   “真的!”他闷着笑说道。   “你为什么要带我去?”我忽然想到一点。像他这种身份尊贵之人,无论怎样都应是如花美眷相拥吧,所以带我这种普通不能再普通去皇宫,还是那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,是不是藏着什么小阴谋。我坏笑着望着他。   他似是被我盯得不自在,才扭扭捏捏道: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   “好,我去!”民以食为天,况且还是难得的宫廷大餐,其他的暂且不管。   三日之限很快就到了,宫里晚上举行梅花宴,而这白天里,家家户户也都是要准备的,苏府也不列外。不知道从哪里运来那多梅花,而且都没有□□。   我凑上去,细细一闻,有淡淡的香气,才知道没开的梅花原来也是香的。皇上的雅致果然非同一般。   当我娘知道云中要带我出去时,竟然没有丝毫的担心,反而笑得像是拿到了月钱。那一刻我猜想,或许我不是她亲生的。   天还没有黑的时候,云中来了,身后是一辆用月白色锦绸装饰的马车。马车里有一个矮几,上面放着一壶水和……一盘包子?   我诧异地望望包子,又望望他,用手指着自己,“给我的?”   他看着我的样子,好笑道:“不给你难不成给黑风?”   又拿我和黑风比。我在心里向他翻个白眼。可再瞧瞧面前的一堆包子,权衡之后决定先不和他理论,吞了一下口水。   “我现在可以吃吗?”   “当然。”   他音刚落地,一只包子就早已入了我口中。热的,好香,比我吃过的都香。   当我咽下第四个的时候,我终于发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。我抬头,猛地对上一抹异样的目光——心疼?怜悯?探究?   那目光很快恢复回来,不好意思地笑笑,然后把目光投向车窗外——那是一个镂花的小窗格。   我盯了他一会儿,摇摇头,莫不是我的错觉?那样的目光是我所不熟悉的。   “云大人,到了。”车外有人说道。   我一惊,没想到他还是个大人!   走过去,又高又大宫门,我第一次见。对于皇宫,我以前想都没想过,更别说进去了。   “别傻站那了,快过来!”云中已向前走了好几步,回头喊道。   “来了!”我忽略掉心中的忐忑,快步向他走去。   大门之内,不知又是怎样的景色? ☆、第十五章 梅花宴(下)   月光如水灯如昼,满园□□清香透。   游人不醉不归路,巧笑倩兮美人图。   美,果然美!   忽然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,我赶忙躲在了云中身后。   “怎么了?”云中奇怪的扭头看我。   “我看见苏敛月了。”我小声说道,确切的说是苏寒和苏敛,直到他们走远我才探出头来。   “你怕她?”   怕她?   我撇撇嘴,我只是打不过她罢了。即便不想承认,可头还是老实地点了点。   “傻呆,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,相信我。”   我诧异,抬头去望,一汪深潭里,透着莫名的凝重。刚要深究,却被一声惊讶声打住。   “云大人,好久不见。”   我打量着来人,浓眉方脸,不同于一般官员,虽然已年过中旬,却身材魁梧。   “慕容将军也是好久不见,风采依旧啊。”   “哪里,文武双全谁能比得上云大人,如今我这把老骨头,是再不如从前了。”说完转过头看向我,“不知这位是?”   “我的如花美眷。”他的手搂向我的腰,虽然觉得别扭,可一想是做戏也就算了。   对方一怔,欲言又止的样子,终是叹口气,“天意弄人啊,难得云大人口味这么独特。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切磋切磋,告辞了。”   “告辞。”   独特?   我看向自己,衣服是今天我娘非让我穿的白裙,还说这是她年轻时最好看的衣服,也是穿这衣服遇见了我爹。   我东看看,西看看,发现裙子颜色不是白而是月牙白之外,我并没有看到什么独特的地方   “别瞅了,再瞅也不会美。”   我抬头,刚好看见某人漫不经心的嘴角,“早知道就给你换件衣服了。”说完兀自走去,抛下还在回神的我。   原来是嫌我丑!   我愤愤追上去,这仇我先记下了。   虽说只允许五品大臣参宴,可眼前人多得还是让我感叹不已。   本来我是应该和女眷们坐在一块的,可是我怕碰见苏敛月,硬是不去。云中见劝我不住,只得挑一个角落坐下来。   “黑呆,皇上没来不能动筷子。”云中小声提醒。   我盯着一个鸡腿,不,已经被我咬了一口的鸡腿,意犹未尽地舔舔嘴,舍不得放下。   “还是把这个吃完吧。”他叹息。   “那是哪家的小姐,这么不懂规矩。”   “吃东西那么粗俗,怎么配得上云大人。”   “看起来傻傻的,或许人家云大人就好那口呢。”   议论越来越多,口中也没了肉味,“云中,我是不是很傻?”   “谁说你傻,傻呆一点都不傻。”接着我被拥入一个怀抱。   那一刻,似乎听到周围一阵吸气声,然后——   “皇上到!”  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!我也急忙站起来。一切都静了,都可以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。   是我不禁吓?还是云中越来越奇怪?   透过众人,我什么也没有看到,只听见一声波澜不惊的声音。对,没错,那个声音给我的感觉就是波澜不惊,仿佛即便打雷也惊不起那湖面上的一层波澜。   “爱卿们都坐下来吧,今日是赏花之宴,不醉不归!”   “谢皇上!”   当我坐下来的时候,才看到我国最尊贵,也是站得最高的人。因为太远,看不太清,只知道他的身边坐着两个女人,身后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。   无玉?   “看不清吧,谁让你不老老实实坐在女眷里。”身边的人又开始幸灾乐祸了。   这次我没有不生气,反而松了一口气,这才像他,做戏做得太逼真,差点都让我信以为真了。   接下来便是一阵歌舞升平,也代表着可以动筷子。我大口吃着,都是我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的美食,而云中只是微微斟酒,若有所思的盯着舞池。   “民女慕容黎竹,希望皇上能为民女做一桩婚事。”   “不知是什么婚事?”上面的人似是很感兴趣。   我好奇地抬起头,赏花怎么赏着赏着就提起婚事来了。这次可以看清了,那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,一身轻盈纱衣,粉黛红妆,正是刚才池中跳舞的女子。   “云中,你的酒洒了。”云中一言不发地凝视舞池,连酒杯中的酒洒了都没有发觉。   他“哦”了一声,低头一口喝完杯中的酒。就在这时,那女子回话了,声音不大,可是我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听清楚。   “民女想嫁的是……云大人。”   云中蹭地站了起来!   “云大人,难为一个女孩家如此待你,你就应允了吧。”   “才子佳人,天定良缘。”   “且不说门当户对,这文武两家结亲就实属难得,还有啥好犹豫的!”   众人都说起好话来,我却只看见云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   “云爱卿,要不朕为你们颁一道圣旨可好?”   云中没有回答,拉起还没明白状况的我,走到舞池中跪下去,冷风吹得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。   “皇上,下官已经找到此生要娶的人了,我们两情相悦,希望皇上为臣做主。”   我彻底傻住了,两情相悦?他爱的人?   “你所说的女子可是你身旁这位?”一双锐利的目光投射过来。   我一惊,也跪了下去。刚跪下,就看见云中偷偷对我一笑,我的眉皱得更深了。此刻的他,我一点都看不清楚,难道还是演戏?   “你抬起头来。”不轻不重的一句话,却透着不可忽视的威严。   我依言抬头,一双黑得不能再黑的双眸。乍看之下,那是一双带着平静还有些许儒雅的眼睛,可再细看,你会发现,任何东西只要被他盯上都会无处遁形。   目光对上的瞬间,我发现他怔愣了一下,随即又恢复得毫无痕迹。   “你可愿嫁与云大人?”   脑子里千回百转,嫁与不嫁?我从未想过。不嫁,那就是说云中欺君,我不想。要是嫁,可是……自己又说不出这个“可是”来。   我目光在上面溜了一圈,看了一眼那个立得挺直的身影,忽然发现说什么话力气都没有了。他目光并没有看向这里。   叹一口气,“皇上……民女不愿意。”   “为何?”上面传来一丝微讶。   “民女……民女……”不要抖,我说的是实话,不是欺君,“民女早在家乡就已定过亲。”   周围一下又热闹起来,我的耳朵却紧紧注意着上面的动静。虽说胡景逢说过要辜负我,而我也乐意他辜负,如今也只能拿他挡一下了。   良久,上面才传来声音:“如此,那朕就帮云大人和黎竹小姐下一道婚旨吧,才子佳人也是绝配。”   我愕然抬头,看着那个笑得云淡风轻的帝王,不明白同样是你情我不愿的事,可为什么就只成全我不成全他?   “慕容黎竹拜谢皇上。”身边一人高声道,字里行间都透着喜悦。   我心中复杂地看向云中,他垂着头,耳鬓的发丝遮住他的侧脸。许久,他才道一声:“谢皇上。”   那一刻,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堵在我的胸口。  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,大家似乎都很满意这个结果,嘻嘻哈哈又喝起酒来。而我们坐在座位上,谁都没有说话。   后来皇上又定了几门亲事,只是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了,连眼前的筷子我都懒得拿起来。   回去时的马车里,依旧是沉默。我不知道要说什么,是气他执意要我过来就是为了拿我挡箭牌?还是气他,明明不喜欢最后却委曲求全?   如果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,那是不是说明,他原先所做的都是假的?温暖的怀抱?马车里的包子?或许他在带我去看红日鱼就已经想好了。从没发现,我的脑子竟会有如此清明的时候,清明得让我难受。   “我知道你说定亲只是在诓我……你就真的那么不想嫁给我?嫁给我不好吗?”   我只是看着他,这样的气氛让我感到陌生。很想问一句他之前做的是不是都是假的,可又觉得没用,如果是真的,难道就愿意嫁给他?   见我没有说话,他忽然笑了,“你知道吗?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别人叫我大人,我也想像苏寒那样,什么都不顾,尽情游玩于世间。”   “可是,我不能,也做不到。从小,父亲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道命令,我从不敢逾越。可是当他连我的婚事也要掌控的时候,我才发觉,我是多么可笑。他给我点的那些人,我怎么可能会喜欢。”   “所以你就拿我当挡箭牌?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。   “哈哈,挡箭牌?原来你是这么想的,你觉得这都是我计划好的?”   “难道不是吗?”在我看来,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借口,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,利用就是利用了。   “利用你什么呢?利用你嫁给我?利用你让我爱上你?还是利用你拒绝我?”他忽然大笑起来,“如今,再说这些又有何用……没用,一切都没有用了。”  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   临走时,他被隐在月光里,就那样站着,望着我,久久没有动,哪怕只是轻微的动作。   最后,在关上门的刹那,他的声音虚弱得差点让我以为是错觉,“你是第一个我真心喜欢的人,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行。”   我的心瞬间升起一股悲凉,他话里的真假,我忽然看不清。只是,我却忘了告诉他,我其实一直都很感激他,虽然他总是气我,可我依旧很开心。   还想告诉他,如果不是那么仓促,等一下,等我再想一下,或许就会嫁给他,我只是还不明白什么是爱罢了,毕竟,傻呆那么傻。   可是,我却再也不会有机会了。 ☆、第十六章 云中之死   天一亮,昨晚还笑我傻的人却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——丞相之子云中,死了!   彼时,皇上关于婚事的圣旨还没有颁下来。   我坐在京城一隅。晨光照射在溪面,泛起波光粼粼,闪得我快要睁不开眼睛。   那个有着白皙面庞、长睫毛的少年,在这里,他说——   “我很久以前发现的,心烦的时候就来这里。”   “此鱼叫红日鱼,当日光照在水面呈现红色的时候,它们奔涌而出形成一线。据说它们吐水泡是为了召唤红日回家。”   “那时候,我才想起要回家。”   “别气了,万一你气坏了我的最爱就少了一个。”   我闭上眼睛,尽力不让眼泪留下来。以前不明白的,这一刻竟有些明白了。昨天还站在月光里的少年,那双总是含笑的双眸,却也不会再有了。   听说,云中回府后被丞相训斥了一顿,然后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里。天亮时,下人去叫却没人应,等到丞相踹开门的时候,满屋子都是白花花的书纸,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可那个躺在白色之上的身躯,早已冰冷。   我将头埋在腿弯儿。原来,他那么讨厌书……原来,他昨夜说的都是真的。   他说,我是他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,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行?   为什么不行呢?我也不知道。   “黑呆,原来你呆不是骗人的!”   “谁说你傻,傻呆一点都不傻。”   你对我说的话到底哪句才是真呢?其实,傻呆是很傻的。傻呆怎么会不傻呢?云中,难道你没有发现,如果我不傻,怎么没有早早发现你内心的想法?如果我不傻,昨晚又怎么会那样伤你?   我的气,到底是因为你那不算利用的利用?还是那个连眼光都不曾抬的人?你不愿娶她,我不想你娶,你成全了我的自私,而我,却还怪你。我傻,傻到,看见你伤心难过,我连一句话都不知道说。其实,你也是傻的。如果你再和皇上力争一下,或许就会不一样了呢?还是,从你答应那一刻,你就开始放弃了?   红日鱼出来了,还仿若昨日……可是,身边再不会有那个少年了。   我刚走到苏府门口,就被一人拉到一处墙角。浮儿?我奇怪地看着她。   “苏府你暂时别回去了。”她脸上有焦急的神色。   “为什么?”我不解。   她看了一下四周,压低声音:“慕容将军的女儿来了。”   慕容将军?   听起来有点耳熟,对了,是那天说云中口味独特的人。这下我就更奇怪了,可是他的女儿来和我有什么关系?   浮儿看着我,奇道:“你不知道吗?慕容将军的女儿慕容黎竹,宴会上你们应该碰过面啊?”   我心里一惊,竟是她!   那么一个柔弱的女子,竟是慕容将军的女儿!记得,慕容将军当时还说了一句“天意弄人”惹我费思的话。   “傻呆,你在发什么呆?快点躲起来吧。”   “躲?为什么要躲?”我们无冤无仇,我躲她做什么。   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,现在里里外外都在传,就是因为你拒了云大人的求亲,云大人才想不开自尽的,她肯定是来找你算账的。”浮儿用一种既像怜悯又像嘲弄的语气说道。   我竟忘了,她还是那个和云中要奉旨完婚的人。圣旨未下,新郎已逝,我忽然开始可伶她了。   “有些事可以躲,有些却是躲也躲不过的。”对于云中的死,我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吗?找我算账,那就算吧。   浮儿用一种奇怪目光看着我,也忘了拦我。   “傻呆,我忽然发现你不一样了。”   “不一样?”   “哎呀,我也说不出来,反正就是不太一样,好似长大了。”她很认真地说道。   我愣了,长大?这是在夸我吗?可怎么觉得有点别扭。我是叫傻呆,是不太聪明,莫非她真把我当成傻子?我瞅她一眼,本想为自己说几句话的,可一想没多大用,也就算了。   当我见到慕容黎竹的时候,她正在发呆。   院中的一块石凳上,坐着一个粉色轻纱女子,她的身后没有任何人,只有她自己。偶尔有落叶吹到她面前的石桌上,也没有惊动她分毫。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,宛如无风的湖面。   那个石凳很凉,我坐过。   “慕容黎竹?”我迟疑了一下,觉得她是,可又和昨夜的不太一样。   昨夜的她满身灵气,可今日……   她扭过头,目光逐渐聚集在我身上,静静地开始打量我,眼神不可捉摸,忽而一笑,“你就是傻呆,昨夜没能与你见礼,莫怪。”说着便向我行了一个礼。   我想傻住的不光是我,这次连浮儿也要瞪大眼睛了。她不是应该像外人传言的那样,来向我兴师问罪吗?怎么倒先道起歉来了?   “你不会是以为我是来问你罪的吧,慕容家的人不会那么没有礼数的。”她叹一口气,把转向远处的目光,又收回来,“我只是想知道,他为什么会自尽?”   为什么会自尽?   我能说,他不喜欢他爹给他安排的亲事吗?我能说,他只想娶他自己喜欢人吗?我能说,我用一个半谎去拒绝他吗?   而我,能这么说吗?   “对不起黎竹小姐,这个我也清楚。”当我平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我好似变了一个人,变得不像我,这个认知让我惶恐起来。我不知道我在逃避什么,只知道我不能那样说。   “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。”她神情忽而悲凉起来,低喃:“难道娶我就那么难吗?我是真心爱你的。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,我可以不让你娶的,也可以不去求婚……”   那个轻纱般的身影,越走越远,仿佛风一吹就可以烟消云散。   我抬头看着天——云中,她的真心,是你没有没来得及发现?还是,只是你对命运被安排的反抗? 作者有话要说:  还差一个番外,这个卷一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了。 ☆、第十七章 番外之云中  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,便注定逃不开身为丞相之子的命运。   属于我的命运,我不会逃。   从小,我就知道,我爹让我读那么书是做什么用的。我爹告诉我,身为丞相之子,就该是丞相之子,做丞相之子该做的事。   背书,背不会,罚!练武,和下人对打,打不过,罚!拿朝堂上的问题考我,回答得不好,还是要罚!所以,从小我便怕他,对他的话就不曾违背,不敢违背,也从未想过违背。   我没有什么宏图伟业,也不想扬名百世。更不想为官,最后却站在了朝堂上。   我喜欢笑,因为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,被别人笑一下年少无知又何妨?   我不喜欢那个所谓的家,丞相府再大,在我看来,都不如京城的一隅来得逍遥自在。   那是个很美的地方,小溪、红日、红日鱼……美得我可以忘却一切烦心事。从此,那便成了我的秘密,连我爹都不知道。  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,我一定会带她来这里。我暗暗决定。   很快,我就遇见了。   她和别家小姐不一样,和黎竹更不一样。从她不顾一切挡在一匹烈马的那刻起,我就知道。   她说她叫傻呆,一个……容易惹人发笑的名字。当我笑她名字的时候,她脸上那错愣而又带点恼怒的表情,我永远都忘不了。她喜欢发呆、发傻,也不聪明,可我知道她不傻,一点都不。   一回到京城,我就开始找她,真想把京城所有的墙都给推了,那样就能找到她了,可是京城是皇上的。   快要放弃的时候,黑风扑向一个熟悉的人影,是她!一副愤恨不已的表情。   我的黑风,终于做对了一件事。   她看见我时,有些惊讶,似乎,还有点高兴。我也高兴,很高兴。高兴之余,我的嘴角也便不受我控制了。   可就是那么傻傻呼呼的人,也会有不开心的是时候。那一天,我是第一次看到,她竟然也有了心事。虽然不知道她在愁什么,可是,最后她开心了,就够了。   之后,便带她去了那个地方。   我想,我遇见了我自己喜欢的人,而我,一定要在梅花宴请求皇上赐婚。知道我爹不会同意,在我他眼里,只有有用和无用的人之分,而比我爹大的就只有是皇上。   慕容黎竹,是我爹指给我的女人。将军之女,文武联姻,他打的如意算盘。   可我这次,不会再依他了。   梅花宴上,黎竹开口了。我早已猜到,只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执著?明明昨天,我又一次给她表明,我喜欢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是她。   不敢深想,鼓起勇气,拉起身边的一双手。这次,命运我要自己握在手里,可是,她说——   “民女早已在家乡定过亲。”   早已在家乡定过亲?她竟用这种借口来拒绝我!对于她的一切,我找人打听过。若是真的定过亲,怎还会母女两人逃难到京城?   我跪在地上,地面冰寒刺骨。脑子只剩一个疑问:难道嫁给我不好吗?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,为什么不愿意?   第一次觉得,丞相之子这个身份也有无用的时候?原来并不是人人都喜欢嫁给丞相之子。即便有太多的女人愿意,可她不愿。   我们都沉默了。   马车上,还有包子的残留的气味。那是我特意吩咐厨子为她做的,因为知道她喜欢,特别是肉馅的。   第一次,我见到有人吃个包子也可以吃的那么高兴,那一刻,我的心蓦地一阵心疼,暗暗发誓,等她嫁了我,一定让她天天吃比包子更好的东西。   可是……再也不会了,没有机会了。我高估了我自己,也败给了我自己,有太多的事情,并不是你努力就可以扭转的。   是我平时没有没有表明心意?还是她心有所属?   那天,我说了很多的话,以后或许都不会再有机会说了。说起了小时候,说起了我爹,说起了我的不愿,说道最后也没有找出要怪的人。   我谁都不怪,只怪我自己。没有像苏寒那样的心,也没有,苏寒那样的家世。   她说,我拿她当挡箭牌,可是,当她说出已定亲的时候,那其实也是一种挡箭牌。   我拿我喜欢的人来拒绝不喜欢的人,她也是啊。所以,我不怪她。   傻呆,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,我什么都不会在意了。我说过要保护你,可是怎么办?我要食言了。   还有,不要爱上无玉……会受伤的。   我希望我可以快点投胎转世,然后遇见你。不再是什么“丞相之子”,而是一个可以随便爱随便恨的人。   或许,还能来得及做你的弟弟。 ☆、第十八章 牢狱之灾   “丞相之子云中,年十七,卒。皇上感于功绩,赐字堙,葬于陵。”   陵,是皇家之地,能葬于此,是莫大的荣幸。皇家之地,我是进不去的,可是有人进得去。   当我找到苏寒,说我想去陵的时候,他盯着我看了许久,眼神耐人寻味,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他说他不是帮我,只是觉得云中有些可怜。我不明白,问他,他摇摇头,什么都没说。   陵,笼罩在三座山之中,四周都是屏障,却又如此得天独厚。即便不在皇宫之内,可在重兵及屏障的掩护下,想进来也是不易。   “丞相爱子云中之墓,皇字堙”——   我摸向墓碑,手指停在“云中”两字之上,那个曾经叫我“黑呆”的少年是不会再有了……听说,自云中死后,丞相已经连着五天没有上早朝了。   “我们从小便相识,只是后来他遵父命进了官场,而我选择了游荡,至今一事无成。”   我看向苏寒,他并没有看我,只是盯着碑后面的墓。“那时候他就说,其他的他都可以听他父亲的,但有一件事一定要自己做主,那就是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。”   他忽然把头转向我,有些严肃有些疑惑地问:“你真定过亲?”   我犹豫了一下,不知该怎么回答,明明那个亲事早已不了了之,为何我还会提出来?如果向 我提婚的人是无玉,我难道还会那样说吗?   “果然,最不能勉强之事便是感情,只是,有些事情千万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。”这话从他嘴里吐出来,竟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。   不知怎的,我忽然就想起了他娶过那个女人,不禁问道:“那你一定很爱你娶的那名女子吧?”   他听了大笑起来,仿佛听见一个多么大的笑话,“我爱她?怎么可能,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她!没有!”   我奇怪地看着忽然激动的他,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承认。如果不爱,为何还要娶?且,一直未再娶?   等到我们回到苏府的时候,又出了事情!和上次一样,苏管家带着一些人开始搜查院子,唯一不同的是,这次还来了官府的人。   “这次一定要查得仔细点,什么都不要露掉!”苏管家满脸严肃。可见,这次比上次要严重得多。   “苏管家,东院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!”   “苏管家,南院什么都没有找到!”   “管家,小人找到这个!”   我一看,立刻傻了眼,那是小二送我的那把匕首!   它……它怎么了?   “这是谁的?”苏管家手举着那把小弯刀问道。   “我……我的,那不是偷的,是……我朋友送我的——”我急道,连话都有些结巴了。   众人面色各异,我还没说完就被两个差役捉住。苏管家满脸失望,最终无奈地摆摆手。差役正要将我带走,身后传来我娘地声音,“苏管家,是不是弄错了?我女儿怎么可能会偷东西?”   “这次不是丢东西,苏府进了内贼,我也是按照苏大人的指令办事,等问过话之后,若是没事就自然会放出来的。”苏管家叹了一口气。  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,可事实总会解释清楚的。“娘,我没事,不要担心,我会解释清楚的,等我回来。”我看着跪在地上的我娘,鼻子一下子酸了起来。   一路上,我都在暗示自己不要害怕,只是去解释一下罢了,可真的进了大牢的时候,我还是吓得抖了又抖。   我终于见识了所谓的大牢,走道很昏暗,根本看不清牢里被关的人,只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打量我,还有各种怪声传来,我抖得更厉害了。   “快走,抖什么!等下更有你抖的。”身后一差役突然吼出一句,我吓得一个踉跄,还有什么?难不成要动用大刑?   “虎头,别吓坏了人家,她可是苏大人要亲自审问的人。”前面一人说道。   “嘿嘿,我就随口一说,没想到她那么不禁吓。”   苏大人亲自审问?我到底犯了什么错?不就是一把匕首吗?任我在如何想破脑袋,也没有想出头绪。   这是一间比较宽敞的牢房,一张木桌,一盏油灯,两把椅子。   眼前端坐一中年男子,这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他,一副严肃的面容之下,竟难得透露出几许慈祥。   慈祥?这是面对家贼之人该有的表情吗?   “姑娘怎么这么盯着我?放心,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。”他笑了起来,“我只想问一下,那个匕首姑娘是如何得来的?”   “它是我在家乡时一个朋友送的,不……不是偷的!”我急忙解释道。   “我相信不是你偷的,你那朋友是谁?叫什么?”他忽然激动起来,虽然不太明显,但我还是看出来了。   “陈……陈家的儿子陈二送的。”既然知道不是我偷的,为何还要 抓我进牢里?我奇怪地看着他。   他似乎看出来我的疑惑,平静的语气说出令我惊讶的话,“姑娘难道不知道,就凭这把匕首,足以判你个叛国之罪了。”   我傻眼了,这……一把匕首能有那么大的威力?难不成是小二从哪偷来的宝物?   等等,忽然意识到一件偷东西更严重的问题——   “叛国?什么叛国?”   “看来姑娘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,这把匕首是东兀朝特有的兵器,这还不是最重要的,最重要的是,在剑锋处刻着几个东兀朝的文字。”   他说着递给我一样东西,正是那把匕首。我接过,拔出剑锋,果然看见上面刻着几个花纹,不,是东兀文字!   “我找人验过,是‘耶律净’三个字。”   “耶律净?”   “没错。耶律净是东兀朝一个从小便已夭折的皇子,如今看来,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。”他面色忽然凝重起来。   其实,背顶着冷飕飕凉气的我来说,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谁简不简单。   “苏大人,既然知道不是我偷的,我也不认识什么耶律净,那我……可以回去了吗?”鼓足勇气,终于问出了我最想问的。   虽然桌上的一盏油灯散发着明灭的光亮,可阴暗的气息依旧驱之不去。   他听了,愣了一下,面带歉意,“这个,恐怕还得委屈一下姑娘,我知道你不是奸细,可是府内确实出了内贼,我想跟姑娘商量一件事。”   随后,他便开始说起了他的计划,借我引出真正的盗贼。散出风声,说我偷了他们府中的镇府之宝,虽然他并没有说这“镇府之宝”是什么。然后“引贼出洞”,依据贼的本性,那次他并没有带走什么宝物,所以这次肯定会来牢中打探蓄势。到时候他们做好埋伏,一发必中。   虽然他的计划听起来不错,只是人算不如天算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虽然最后我犹豫了一下,但是他说,只要我能把那贼引出来,便给我足够的银两,让我和母亲回家乡。这个诱惑,真后相当大。   就在我沉思的瞬间,忽然“扑通”一声,我抬头,诧异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人!   “姑娘,老朽这跪下来,希望姑娘能委屈一下,此贼若是再不除,我怕……会危及我国社稷啊!”   “苏大人快起来……这,没事,我愿意帮忙,只是……我娘?”我这人是最容不得别人对我下跪,而且,最主要的是可以回家。那个无花镇,如今该是换了一番模样了吧。只是我娘,她现在肯定正等我回去呢。   “这个姑娘放心,我会找人好好照顾好她的。只要我一抓住人,立马上报给皇上嘉奖你。”他站起来心情愉悦起来,好似只要我同意了,抓住贼就势在必行。   我其实想说,我不要什么嘉奖,再多给点盘缠让我们回家乡就行了。再三犹豫之后也没有说出来,八字如果还没有一撇,说什么都太早。   一天,两天,三天……为什么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,正在我发愣之际,忽听到有人喊道——   “元傻呆,接旨!”   我抬头,竟来了几个人,不敢细看,连忙跪下。   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苏府丫鬟元傻呆,与敌军勾结,证据确凿,三日之后处斩,以惩严戒!”   “……元姑娘,接旨吧。”   我反应过来,接了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脑子里响起的都是“处斩”两字,处斩?怎么会呢?苏大人没有和皇上说明吗?   无数思绪在脑中翻转,可就是理不出头绪来。这道圣旨,到底是真是假?还是只是做戏?   此后,看着那越来越差的饭菜,人都快死了给再好的饭也是浪费吧。又因为实在没有吃不下,索性便不吃了。   这样过了两天,我连做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,恐怕我都不用到刑场了。我敢保证,如果现在再有人送饭过来,我……我一定会扑过去吃的,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将死之人了。   现在想来,必定不是做戏了。是苏大人没有向皇上说明他的计划,还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?在越来越混沌的黑暗中,眼前也变得越来越模糊,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,偏偏最后闭眼的瞬间看见一抹墨青色的影子……   是谁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第一部分算是结束了…… ☆、第十九章 是福是祸  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。偌大的琉璃屋顶上,雕画着一只龙和凤,龙头在云间,凤头绕龙尾。   “你醒了?”   我转头,对上一双深而黑的眼睛。此时,这双眼眸之中竟满是宠溺,可等我认清这双眼眸的主人时,吓得立马跳了起来,然后腿一软又跪了下去。   “民……民女,参……参见皇上!”我按在床上的手抖了抖。老虎不可怕,可怕的是,老虎在笑。   “玥儿,快起来,朕终于找到你了!”我的手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。   玥儿?是谁?我瞪大了眼睛。   眼前人仿佛才察觉出我的反应,笑道:“玥儿,你是朕的妹妹, 隔了十多年才找你,你……怪朕吗?”   那双眼睛忽然伤心起来,让我忍不住相信,他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,可是……这么重要的事我娘为什么从没有提起过?   对了,我娘!   我抓住他的手,一刹那忘了他是皇上,“皇上,我娘……我娘怎么样了?”   “别急,你身体现在还很虚弱,你娘在宫外,过几天朕就把她接来。”   听他这么说,我松了一口气,我娘一定被我吓得不轻。可是,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?我怎么会来到宫里?还有,我不是快要问斩了吗?而且,要杀我的人正是眼前这位正温柔笑的老虎,完全和梅花宴上见到的判若两别。   “玥儿现在是不是很疑惑?”   我抬头,一双眼眸极黑,像某种深渊,能看透一切。没错,他是皇上。我点了点头。   “我们先吃饭,过会儿朕再给玥儿细说。”   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,皇上只一个手势,饭菜便鱼贯而入,冒着热气。我眼睛都看直了,肚子也合时宜地叫了起来。   身边人差点笑出声,“快吃吧,别凉了。”   “恩。”   我抓起一个鸡腿就咬了一口,好吃,皇宫的厨子果然不是他人能比的。等到吃到七分饱的时候,才注意到身边的人一直没动静。   “你……皇上,你不饿?”差点忘了眼前人的身份。我好奇地看着正一脸凝思的他,那双眼是我永远都看不透的。   他咧嘴一笑,完全没有因失神而有的窘迫,“玥儿在没人的时候就叫朕言哥哥吧,朕只想看着玥儿吃。”   言哥哥?从我醒来的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,这,这完全不像他,可我又不知道什么样才是他,或许我只记住了那宴会上的皇上。而且,喊皇上哥哥不是更怪异吗?   似乎觉得解释得不够,他又加上一句:“朕叫重言。”   重言?重玥?这两个名字还真像一家的。   “那……言……哥哥,这到底是什么回事?我不是该问斩吗?”既然皇上都开口了,我就老实叫吧,反正身边也没有人。而且,和皇上套套近乎总是没有坏处的。   “这个说起来也是朕的错……在你将要处斩的第三天,苏大人抓住了内贼,然后向我禀明情况。等我们去狱中的时候发现你躺在地上,然后真就把你带到宫中,请了御医,才发现……朕,朕竟然差点失手就……”   他话没有说完,我就被他拥入怀中,很紧,仿佛我是失而复得的珍宝。   他,真是我的亲哥哥?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?   “那我娘……是谁?”忽然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。   “你娘,并不是你的生母。皇太后,才是我们的娘亲,你要记住,玥儿。”   记住,为什么要记住?我娘就只有一个。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他说别人是我的娘亲,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难受。一想到我娘还在等我回去,我就焦躁起来,片刻都坐不住了。   “我去找我娘!”   “玥儿!”  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过来,我才迈出半步就死死钉在了地上。这一刹那,才想起梅花宴上那个威严之主。   “玥儿乖,我明天就把你娘接过来。今日天色已晚,再等一天好吗?”   我没有说话,但也没有再向前。虽然他亲口说是我的亲人,可为什么依旧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。   窗外,的确已黑得看不见光亮了。   那么,就再等一天吧。明天,等见到了我娘,就和她商量回无花镇。这一次,不管有没有盘产,我都不想再待在这里了。   躺在柔软的床上,一夜难眠。   我,傻呆,无花镇最难嫁出去的女子,竟然是当今皇上的妹妹——瓯德公主!想到这,脑海忽然一亮,瓯德公主不就是那日在吴县城门口看到的告示吗!记得当时娘说她的好命,如果知道我就是瓯德公主的话,不知道她会不会说我好命呢。   ……   “……快醒醒,已经是午时了。”   ……   “快醒醒吧……”   是谁?是谁大早上就开始唠叨?   娘?   “娘!”我猛得睁开眼,据以往的经验,接下来便是耳朵疼了。   可是,没有。   眼前,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!她看到猛然惊醒,愣了一下。   “公主,你怎么了?是哪里不舒服吗?”那双清透的眼睛染上一层担忧。   脑子还是有点混沌,昨天晚上好像做梦被当今皇上喊“妹妹”来着,“你是?”   “奴婢是新来的丫鬟,暮浣。”说完便跪下来。   我吓了一跳,大早上的就行如此大礼!我鞋也没顾得穿,赶忙下床拉起她,“快起来,跪什么!”这一下地不要紧,那触感……着实我以往的不一样,一点都没有印象中的凉意。我低头一看,才发现,就在我落脚的位置,铺着一块毛茸茸的垫子!   连忙抬头大量起这个房间。绣着满屏木兰的大屏风,半开的簪花木窗,桌子上闪着白瓷光的半月茶几……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一件事,那就是……昨天可能不是我做梦。   “公主,你怎么了?”   眼前晃过来一双手,我才把目光放到眼前人身上。   一袭浅蓝相间白色的外裙,右手边袖口处,绣着一朵未开的梅花苞。没错了,这是宫里宫女的服侍。   她本来还要给我穿鞋,最终被我委婉地拒绝了。下人做惯了,还真不适应别人来伺候自己。又忽然想起一事——   “暮浣,你能带我去见皇上吗?”忽然想起来他昨晚答应我的事。   暮浣抿嘴一笑,好似知道我会这么问似的,“皇上已经交代了,说等你醒来就禀告他,奴婢这就去。”   还没等我回过神,人就已跑得不见。   果然,没多久门口就出现一道暗影,看不清脸,一身宽松的长袍,腰系束带。可那种熟悉种压迫感,不管他换成什么样的装束,都无法改变。   “醒了?”   “皇……皇上,我娘呢?”依旧恍如梦一般,说话也说不利索。   那道影子没有说话,径直走了进来。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,生拍他做出什么“惊天骇地”之事来。只见他走到桌旁,坐下来,挡住了一大片射进来的阳光。   这瞬间的昏暗使我有种不好的预感。许久,他才说——   “你娘,在你被要处斩的那天自尽了。”   什么?   怎么可能?不可能!   “我不信,我要去找我娘!”欲奔出去的身子却被一只手臂拉进一堵墙里。   “玥儿,别闹!”他停顿了一会说:“你娘已经被苏大人厚葬,我会把她迁到陵,到时候你想什么时候看她都行。”   不!我不要!眼泪瞬间奔涌而出。   我不信,我要我娘和我一块回家,我们约好的啊!   “别哭了,还有哥哥不是吗?哥哥以后会保护你的。”   我搂紧眼前这个人,任眼泪在他衣服上滑落,“可是我娘为什么要自杀?”我还是无法相信。   “……大概是觉得你要处斩,无望了吧。”   是吗?是这样吗?   “皇上,你处斩我吧,她一定想着在地下和我团聚呢,我不想骗我娘。”   “傻玥儿,这怎么是骗呢……要怪也应该怪朕,是朕没有及时下诏。若是你娘早点知道,也不会……你娘肯定是希望你好好活着。”   “呜呜,娘,我想回家……说好一起回家的……”   “从今以后,这皇宫就是你的家。”  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躺在床上的,最后只记得我在一个人的怀里哭了好久。   “公主,你终于醒了!”一听这欢快的声音便知道是谁。   我揉揉脑袋,感觉头沉沉的,“我是怎么了?”   “公主你昨晚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,吓得皇上赶忙给你请了御医过来,当时皇上的表情可吓人了。”暮浣轻舒一口气,“还好你没什么大碍,不然皇上又要处罚我们了。”说完还后怕地抖了抖。   皇上有那么可怕吗?   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动,所以暮浣说要给我装扮的时候,我并没有拒绝。对于晕后的事情,没能想出一点。   坐在铜镜面前,里面映出一张无精打采的脸,眼睛也肿得厉害。   “暮浣,你说,这到底是福是祸呢?”   “什么公主?”镜中的手一直在忙个不停,显然她没有留意我说的话,也罢。   “没事。”   哭也够了,伤心也伤够了,只留下一张憔悴的脸。   “好了!”愉悦中捎带兴奋的声音,“多美啊公主!”   我重新看向自己,鬓的两边都被编了起来,是我在梅花宴上看到的熟悉样式,在头发一侧,斜斜插入一只流云钗。   经她这么一整,原本惨不忍睹的样子果然能入眼了,只是,比这耀眼的却是,里面的一张仿佛流云的笑脸,纯净无暇——是暮浣的笑脸。   我,有多久没这么笑了,那个经常傻笑的傻呆,真的不见了?虽然娘不在了,可我依旧要好好活着给她看。她以前总说,女儿是她最大的依靠,女儿高兴她就高兴。   我猛地站起来,大喊一声:“我是傻呆!我是傻呆!”所以,我一定要高兴地活着!   气氛忽然凝滞了,随后看到两张怪异的脸。   无玉?他什么时候来的。我的笑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半路上,真想躲在被窝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。   他反应过来,一笑,“无玉参见瓯德公主!”   好得他没有行什么跪拜之礼,不然我就更尴尬了。事后我才知道,他这不跪是皇上专门特许的。当然有一个例外,那就是皇上。   不知道为什么,只要一见到他就会想起云中。  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,问道:“不知道无少领来是为了何事?”   他脸上的错愣一闪而过,怕是没想到我也有这么冷静的时候吧。“皇上让我带你去陵。”   陵?没想到皇上说迁就真的迁了,本想说不用的,竟也忘了。   这已经是第二次来这了,风比上次更多了些冷意。无玉站在远处,没有动,也没有说话。   在云中的墓旁,多了一处——“瓯德公主养母杨氏之墓”。养母?我心里一阵难受,怎么会是养母?我的娘亲永远只有一个,那就是我娘。   记得来时路上便有人窃窃私语,大意无外乎就是我是多么有福,隔了那么多年还能回到皇宫,还有一个宠爱她的哥哥。   可是,他们知道什么是福吗?她们不知道,即使再多她们口中所谓的福,如果没了娘,还有什么用?   虽然不想在外人面前哭,特别是在他面前,可最终还是没忍住。就让我再哭这最后一次吧。   “娘,呜呜……我想回无花镇……娘,你放心,我会过好的……因为我成公主了,你不用再担心女儿没包子吃了,也不用担心我嫁不出去了……”   “呜呜……”   等我哭够了,才发现无玉就在身后,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,也不知站了多久。   他脸上没有表情,却伸过来一只手,手心中是一块叠好的茶花手帕,正是我娘的手帕。   我颤着手接过,感激地对他一笑,“谢谢。”    ☆、第二十章 皇太后   在娘离开的这段时间里,我那个皇上哥哥经常到我的住处来看我。有时带来一些域外的水果,有时是一些上好锦制成的锦衣,天冷了,他说要多穿点;有时也会带我去四处逛逛,当然,逛的最多的就是御花园,因为它最大。   花香,草香顺着风飘荡,水的气息从假山之后冒出来。   身边的声音要比水声沉厚一点,“玥儿,皇太后想见你。”是皇上,还有他身后的无玉。   “皇太后?”   “恩。”   她见我干嘛?下意识的忽然有些抗拒。   假山下面一滩湖水,那里清澈得都能看见上面的白云。我看了看距离有一段距离的无玉和丫鬟,小声道:“言哥哥,我可不可以不见?”   皇上看着我,眼里露出笑意,“不行。”   我叹了口气,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妥协。虽然表面上他一直宠着我,可也仅限某个范围,超过这个范围,你就只能服从。既然是生母,无论如何,早晚都是要见的吧,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?   可是,走在远处的我并不知道,那两个男人在我走后都若有所思起来。   “公主,到了。”   这个地方很安静,因为比较偏僻。一个不大不小的宫苑,说不上华丽,因为它连公主的宫殿一半都比不上。可是,门口却有两个侍卫把守。   “拜见公主!”   “恩,起来吧。”   再往里走,先是一阵扑鼻的花香,然后看见满地的花草。在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花草,可是,我却还没见到这种——它们没有长在花盆中,而是长在切切实实的泥土之中。忽然感觉袖子被人拽了一下,是暮浣。只见她挤眉弄眼地向前方使了个眼色,我看去,正看到一个老妇人蹲在地上摆弄花草。   “她就是皇太后。”身边人悄声说道。   我惊了一惊,若不是暮浣提醒我,我完全想不到她就是皇上的娘亲——皇太后,也是……我的生母!   那个穿着朴素的老妇人抬起头来,眼底露出意思诧异,继而又想起什么起来似的向我奔来。   那张脸其实并不老,甚至还有一些的风韵,只是鬓角的几缕白发让人看了刺眼。   她一把把我搂在怀里,哽咽起来:“玥儿?你就是我的玥儿吧,我早几天就求皇上让我见见你,你终于来了!”   “我……”我忽然说不出话来,本来带着怨气的心此刻竟卡在了嗓子里出不来。她抱了很久,直到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,才拉起我的手向屋里走去。   一个很清雅的房间。   “快坐,别嫌弃娘这儿。”她尴尬的笑笑,却带出眼角的一层褶子。不得不说,她比我娘要老许多。   “不,我不嫌弃,我家的房子还不如这……”没等我说完,拉着我手的妇人就流下泪来,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说道:“玥儿,娘对不起你,娘不该、不该……”已泣不成声。   我握住她的另一只手,告诉她我不怪她,被贼人掳走也不是她的错,只是奇怪,一个小公主而已,又不会争夺皇位,掳她又有何用?   皇太后叹了一口气,缓缓道:“当时你出生的时候,没想到丫鬟竟把接生娘的话错听成了皇子,然后就这样向外报了出去。等知道传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,先皇来了,欺君之罪谁敢当?”   “可是总有一天是要说的啊?”我皱眉,不明白怎么那个丫鬟怎么会听错。   “是啊……后来就这样拖啊拖,心想要是再这样隐瞒下去就真的成了欺君了,可是就在我要去禀明的那天出事了,贼人把你掳走了……”她后面的声音又哽咽起来。   “玥儿,能让娘看看你的后背吗?”   后背?我恍然大悟,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,既然是瓯德公主,后背必然有莲花印记的。可是,我真的有吗?   不知道暮浣是什么时候出去的,反正我自己也是看不到,正好让她替我看看,万一皇上搞错了还得把罪怪在我身上。   我把上衣褪到半腰,还好穿得还不是很厚,不然我还真懒得脱。   “皇太后,怎么样?”我小心翼翼地问。要是我娘还在的话,我一定希望她说没有,只是,如今,娘不在了,如果不是我又该去哪里?哪里又该是我的家?  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,我却感觉到有一只手抚上我的后背,带着突兀的凉意。   “没错没错,就是它,你出生的时候我见到过的,没想到你长大了,这莲花印也跟着变大了。”她长叹一口气,慢慢帮我拢上衣服后,她竟突然跪了下来!   我吓得赶紧去扶,“皇太后,快起来,你这是做什么?”   “娘对不起你啊,我……你还是不愿喊我一声额娘吗?”   我的手抽回也不是,不抽也不是。要说不怨是不可能的,可是,你明明知道那不是任何人的错,可心里就是堵得慌。心里终是怨的吧。   “……额娘。”我叹了一口气。   “好,好,好!”她连说了三句好,让我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。   临走的时候,她特意交代我,以后要时常来看她,因为皇上不喜欢她出去乱跑,她也不喜欢出去惹是非。对于这,我只觉得这母子俩都奇怪得紧。   “暮浣,皇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回去的路上,我忍不住向暮浣问道。   “公主,其实奴婢是刚进宫没多久。”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,“对于皇太后的事,奴婢也是只知道一点,听说她以前和皇上关系很好,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好了。”   我仿佛听得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,震惊地看着暮浣,“你是说,皇上和皇太后的关系不好?”   “对啊,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娘软禁在静园。”暮浣刚说完就仿佛意识到什么,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了一下,然后刻意压低声音道:“这话要是被皇上听见了人定要杀我头的。”   我看着她后怕的样子,脑子里只觉得像是一锅粥,还是那种熬得过了头的粥。   晚上的时候,皇上来了。德凤宫内,灯火通明。   据说,德凤宫是皇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建的,为的就是,等瓯德公主来住。   我仔细看着面前的男子,棱角分明的下颚,柔和的表情,举手投足间,明明就是儒雅之气,可却也是软禁了自己母亲的一国之君。   “再看饭就要凉了,凉了就不准吃了。”淡淡的话语从旁边传来。   我收回心绪,开始大口吃饭,我可不想饿一夜。小二曾经说过,越是琢磨不透的人最好不要琢磨。皇宫里事,还是少打听为好,不,要打听也不能向这个正主打听。唉,记性不好的傻呆,唯独把小二的话记得那么清。   傍边人“噗”地笑出声,我选择自动忽略,知道他是吓唬我,可还是吓住了。头顶被一双手掌揉了几下,“玥儿早点睡,明早要早点起,我给你找了个老师。”   老师?我满脸疑惑,口中的饭也没来及下咽。   皇上眼眸一深,“公主可不是好当的。”   我移开目光,那双眼睛咋看没什么特别之处,可看久了就仿佛进了深渊,“那我就不当公主了,你随便给我一个地方住就行。”我试着讨价还价。   “傻玥儿,你知道这公主有多少人想当吗?”他叹一口气,继而又狡黠挑一下眉,“放心,不是教你琴棋书画,就只是一些基本礼仪,下月初三举行公主大典。”   公主大典?需要那么隆重吗?只是一个失散多年的公主而已。   “是不是举行了大典我就只能当公主了?”   他愣了一下,“玥儿还是挺聪明的,不过,不是当公主,而是你本来就是。”   “没事,一切都有哥哥。”原来皇上的怀抱也可以很暖。   我用力点了点头。娘,我留在这你不会怪我吧?   你一定不会怪我的。 ☆、第二十一章 是你   当我看见他的时候,还是受到不小的惊吓。   “怎么是你?”   “如何不是我?”他反问,我竟无言以对。此刻的他,不是应该游于山水之间吗?   “你以为我想来吗?我巴不得回去吹我的笛子呢。”他鄙视地看我一眼。   我自动忽略,只疑惑地看着他,直觉告诉我一定发生了什么。   他叹一口气,“家里招贼,小人难防,玩也应该玩够了。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眼睛飘过凉亭外的假山。那座假山造得很逼真,而他的话,听着也很逼真。   听他提起贼,才想起一事。问他那贼捉到没,他只是摇了摇头。看起来并不知道他爹的那个计划,只是既然贼没有捉到,那为什么没有禀明皇上,反而还是要置我于死地?心中冒出一个可能,却被自己吓了一跳。   “好了,我可是奉了皇上之命来的,到时交不了差可是要杀头的。”他比了一个杀头的手势,一扫刚才的忧郁。他搓了搓手,“许久不动手了。”   我收回思绪,或许不是我想的那样,有机会一定得向他问清楚。   只见他拿起毛笔在上面刷几下,我内心一片惶恐,难道是要教我习字?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禁抖了抖,全天下的人都知道,这双手哪是拿笔的料。   “皇上没给你说吗,不让我学琴棋书画。”我小声嘀咕。   “说了。”   “那你……”   “我可没有说要教你习字。”然后挑衅看着我,“就算我教你,你也得能学会才行呐。”   我的眉毛抖了抖。他说得没错,我确实学不会。   “写字,可以怡情,凝神,修身;可是看字,也可以静心;而大多数人却只忙于练字。”   “不懂。”我瞅了一眼他写的字,是个“宫”字。虽然我认识的字不多,可这个字还是在我认识的所属范围之内的。只是这字除了比我写的好太多之外,我实在看不出其中有何玄机。   此刻他看我的表情,像极了小时候教我的那个先生。虽然家境不好,还在那个先生是位善人,有钱的可以交学费,没钱的送点东西。当时我娘就是送了他一篮子晒干的野菊花,他才收下我。   苏寒平了一下气息,才道:“宫便是,只有一人,这个人只能是皇上,而其他人都是眼睛和耳朵。我们能做的,就是多看,多听,少说。”   我一面看着字,一面对照着他说的话,发现……还真像,上面一个人,人里面是两个口……   “傻呆,或许你真不适合皇宫。”   “恩?”我不确定我有没有听清。   他弹了一下我的额头,我吃痛起来,他却笑得开心。“哪有你这么笨的公主,好了,今天就到这吧。”他随手拿起石桌上的一物便起身离开,竟是那夜他吹的绿笛。   我盯着桌上的纸,多看,多听,少说……我可不可以不看不听呢?   良久——   正在回去的路上,“哎呀!”某人一声尖叫!本来还想着向他打听我娘的事情的,可是,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!   笨!笨!就是笨啊!   没留意,一头撞在了某物上——热的!   “一个人在唠叨什么呢,连路也不看了。”   抬头便望进一双深眸中,吓得我赶忙后退一步。继而脑海中又蹦出刚才的“宫”字,头垂得就更低了。他笑一声,不知是自嘲还是嘲我,“苏爱卿果然没有让朕失望,那么快就让你开始怕朕了。”   我一直都怕的好吧。   “怎么样?苏大学士今日教了你什么?”   没想到他竟然成了大学士。   我的声音很低,“没教啥,就是让我看了半天的字。”嘴上虽然说得不在意,可心里还是挺佩服他的,傻呆再傻,也懂得他话里的警告。   “什么字?”   “宫”说完这个字的时候,我就后悔了,因为我看见他的眼睛眯了起来。虽然我对皇上不了解,可是这个动作我还是见过的。   当他想要处罚手下人的时候,就是这种表情。   “良冶之子,必学为裘;良弓之子,必学为箕。”我急忙改口,底气明显不足。   “是这个‘弓’,玥儿学过《礼记》?”   “没,我是向暮浣学的。”我羞愧地低下头,连那丫头都懂得读书了,我却整天只想着偷懒。暮浣说,修养是自内而外的,等她书读得多了,自然会有人来娶她了。每次问她这人是谁时,她就装作没听见,继续念念叨叨她的书。   所以,我又不让谁来娶,不学也罢。   “暮浣?我想起来了。”然后似想到什么一样,“没事,你要是想学朕让苏大学士教你。”   我连忙摇头,早知道就说学过了。皇上只好笑地看了我一眼,幸好没有再计较。   “皇上,苏妃求见。”   我的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个人,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现的,   “好,走。”皇上刚要迈步,才想起什么什么似的转过头,“玥儿,大典上见,有什么事让人告知朕。”说完便迈着大步走了。   而我还在呆愣中。自始至终,那双眼便一直拢在发梢之后,让人无论如何也看不清。我掏出我娘的茶花手帕,嘴角一歪,摸了摸肚子,“去吃饭!”   “今天学看画……”   “今天学看棋……”   “今天学听琴……”   我躺在床上,看着墙上的一幅画,感觉眼睛一下子明了了许多。暮浣看见我这样,在一边抱怨:“苏学士也真是的,怎么能把公主累成这样?”   我听了这话只想笑,却也懒得解释。只是看和听而已,怎么会累?只是越来越心累罢了……皇宫,还真是一个复杂的地方。   苏寒说,宫里的人,都不简单。   特别是,后宫里的女人。   我说,那苏妃也是吗?他低头,沉默了许久,才说“不知道”,过了一会,又说:“至少入宫前不是。”   苏寒说,我娘在我要问斩那天上的吊,当时还是去送饭的浮儿发现的。   “我娘,就没有留下什么吗?比如一句话?比如一封信?”   “没有。”他叹了一口气。   我挤挤眼,努力把眼泪挤回去……明天就是瓯德公主的大典了,要开心点才行。   “别忍了……想哭就哭吧。”   我转过头,不去看他怜悯的眼神,“谁想哭了!”   “嘴硬。”   “你嘴才硬!”   “你试过?”   “你?”   “我如何?”   “不如何!”   ……   谁说天下老师都是好人来着,至少眼前这个笑得肆无忌惮的苏大学士不是。他的前世一定是个花狐狸,还是那种嘴硬的花狐狸。 ☆、第二十二章 公主大典   清晨的空气中有一种莫名的清香,再配合头上一朵鲜艳无比的大牡丹,这,可真是一个明丽的早晨。   早早地,德凤宫就涌进一大批人。   “暮浣,我可不可以不戴这个凤冠?”真沉,我向她求救。   她想都没想就说:“不行。”   “那把这头上的牡丹摘了吧?”怎么看都觉得这朵牡丹太过刺眼。   “不行。”   我败下阵来,垂头丧气,一个公主大典需要那么隆重吗?又不是结亲。   “公主,这公主大典可不是小事,忍忍就过去了。”她先是同情地看了我一眼,忽然又想起什么,狡黠一笑,“据说大典上会来很多人,各家的公子少爷都会来。”脸上一副期待的表情,我看了只能无奈摇头,不知道她又想起了哪家公子。   暮晚时分,天边一片流光溢彩。随着一声“瓯德公主驾到”,我缓缓步入圆池。   镇定,一定要镇定,一定要放松自如,不然苏寒的教导就白费了。可越是这样,越容易出错。就在皇上伸手接我的刹那,脚下一个踉跄,膝盖重重磕在了台阶之上!   台下响起一阵抽气声。皇上也愣住了,手僵在在空中。   “瓯德参见皇上,皇上万岁!”我大声说道,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。   皇上深眸一转,随即伸手拉我起来,“免礼。”可我抬头的时候,分明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。   我后背立时产生一种寒意,这个皇上哥哥绝对不简单,不光在很短的时辰内反应过来,还一瞬间就明白了我的雕虫小技。   没错,我就是借摔倒才向皇上跪礼的,只是却被眼前人识破了。   “玥儿越来越让朕刮目相看。”低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。   我愣愣地让他牵我到他旁边的座椅上,这话,算是夸我吗?   落座后,下面黑压压的人群都跪了来,行过这一套礼后,大典才真正开始。坐在众人之上,俯视下面,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有些怪异,可头上的沉重又让我不得不正襟危坐。   “皇上,下官为公主准备了一份礼物,希望皇上与公主喜欢。”下面有人高声说道,一身官袍。   “好。”饶有兴致的声音。   我也来了兴趣,伸直脖子去看,却是一副画:牡丹花下蝴蝶飞,清流水澈浣沙溪。   诗如画,画中有诗。   “好画!”   “好诗!”   “这可是缺子难得的佳作啊!”   看的出来,这幅画还挺贵重。虽说经过苏寒那家伙临阵磨枪的教导,对于这些高而雅的东西也一知半解,可是终究不是我喜欢的,还不如送银子来的爽快。接下来,陆陆续续又一大推人送礼,不是什么名贵字画,就是什么歌舞表演。   而天也慢慢暗了下来……   我也管不了什么正襟危坐了,靠在椅上打瞌睡,真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。朦朦胧胧间,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睡意。   “皇上,民女听说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不知可否趁此机会让我们大开眼界。”光线太暗,看不清她的表情,但我知道她一定是故意的。   那边的苏大人似乎也对她不满,示意她坐下,可她像是没听见似的站得笔直,最后还是被苏寒一把拉了坐下。   “皇上,莫怪小妹鲁莽,她一向心直口快,望皇上见谅。”轻柔的声音传来,不温不火。   我诧异扭头去看,在皇上的另一边,坐着我从没见过的女人,长得……虽然在众妃子中算不得妖艳出众,可是看久了就移不开目光。   这才想起来,身为皇上额娘的皇太后竟然没来!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确实不太正常,可偏偏没有人觉得奇怪。   我收回神,再次去瞅那个女人,依旧如刚才一般平静,即便皇上一直没说话,她也没有丝毫的慌乱与害怕。我是佩服她的,因为当皇上沉默的时候,极少有人不害怕。   “苏二小姐说的极是,朕又怎么会怪她。”说完皇上竟扭头朝我一笑。   我立时升起一股恶寒,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   “那么玥儿就表演一个让大家开开眼吧。”   果然!   我一头两个大,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明明就是一窍不通。都怪苏敛月,为什么她总喜欢挑我的刺?我犹豫了半天,站也不是,坐也不是,我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啊。   最后终于听得一声叹息,“唉,不勉强你了。”   我如获大赦,半是感激半是不敢置信地去看他,他却早已把头扭了过去。又过了没多久,实在觉得没意思,没等宴会结束,我就央求皇上放我回去睡觉,走之前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苏妃,窈窕淑女,便是如此吧。   回去的路上月光淡淡,再配上挑灯宫女面无表情的脸,就觉得这夜凄惶得可怜。   到底哪里才是我的家呢?   等安抚过暮涣睡觉后,我也熄了灯准备入睡。   这次大典没让她跟着去,她多少生了点闷气。   当时暮涣兴高采烈地准备出发,结果无玉一个眼神便让她停了脚步,缘由是她平日太过大咧,可能会给我添我麻烦。   看着暮涣抗议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,我偷偷笑了一下,谁让她平日口无遮拦。就因为这,她怪我没有在无少领面前为她求情,害得她没能看到那些俊公子。一想到此处我就忍不住笑起来,她才几岁,就开始春心荡漾了。   “唔!”嘴巴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捂住,刚裂开笑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。等我反应过来打算求救的时候,嘴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。   我挣扎起来,向那捂着我的大手狠狠咬了一口,明显感觉身后的身体地颤了一下,却没有松手,只听得声音急切地传来,“是我,傻呆。”   陈二?这个有些陌生却不会忘记的声音,就是陈二!   我停止挣扎,惊讶地扭过头。   一袭淡蓝色太监服,双眉清浅,眼中三分疲意七分惊喜。   果然是他!   此刻,那个似曾相识的少年,正轻皱着眉揉他的手。我看过去,果然咬的不轻,丝丝血丝正往外渗。   忽然额头被弹了一下,“怎么,看见我不高兴啊?愁眉苦脸的。”   “你的手……”   他看也不看就把手背向身后,“不小心被一只火鸡啄了一口,但我不怪她。”说完用另一只手摸向我的头。   我的眼泪忽然冒出来,一下抱住他。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,只知道,还能再看见他,真好。   “傻傻呆,要不是你在公主大典了露面,我还以为你死了呢。”他玩笑似的说。   我擦擦眼泪,噗嗤一笑,“你才死了呢。”继而又看到他这身太监的装束,心中一阵不忍,“你不会是为了见我自宫了吧?”   本来只是玩笑话,没想到他却凝重地点点头,   “什么!”这下轮到我开始傻眼了。   “哈哈,差点。”   我狠狠鄙视了他一眼,都这时候了还说笑,不过皇宫那么严他是是怎么进来的?   “好了傻呆,时辰紧迫,我以后再抽空看你。不过,若不是在大典上看见你,我恐怕还要找一阵子。”说完又摸了一下我的头。   今天摸的次数有点多……   就在他要翻窗而过的时候,我问道:“你不是真来皇宫做了太监吧?” 他脚下一个踉跄,差点扑倒在地。黑暗中,他做了一个“嘘”的动作。   我愣了一下,这还要保密……他是不是欠揍?不过心情还是好的。   不管他来皇宫有什么目的,也不论他是否是东兀朝的遗皇子,这些,都是和我无关的吧。我只知道,还好有他。  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,脖子真是又酸又痛,看来头上顶太多东西绝非明智之举。对于昨夜小二的到来,竟没有任何人发现,仿佛一场虚梦。   我心情极好地打开门,一个毛茸茸的黑脑袋,吓得我赶忙又把笑脸收了回去!这……这不是丞相家的黑风吗?当然,也是云中的黑风。   暮浣赶过来的时候,正好看到这一幕:我与一只狗正大眼对小眼。   “嗷……”眼前的小黑瘦了好多,一双眼睛黑通通的瞅着我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   “暮浣,这是怎么回事?”   暮浣没有丝毫的惊讶,摸摸它的脑袋,“是昨晚云丞相送来的,说它越来越不怎么吃饭,希望你可以照顾它,还说……”她停顿了一下,满脸疑惑,“还说这也是云中所希望的。”   “公主,快说说,丞相为什么要送你一只狗啊?怎么和云大人也有关系?”她脸上一脸的好奇。   “这个……”我尴尬笑笑,“可能是因为我和这狗相处过几次吧。”我摸摸它的头,确实瘦了好多。   “嗷……”   它仰着头,极委屈的样子,还蹭了蹭我的手掌。   那就收下吧……云中的希望吗? ☆、第二十三章 又见皇太后   差不多一天,我都在和黑风玩。自从喂了它一些肉包子,它就对我寸步不离。   头疼。   终于逃到一偏僻的御花园里,虚了一口气。也不是讨厌它,而是老跟着我哪都去不了,想想看,走到哪都是宫人古怪的目光,我还怎么掩人耳目。就比如现在,我想去偷偷折几枝梅花,就得掩人耳目。即便是皇上不要的东西,也没人敢碰。   除了我。   我掩藏在一块假山后,悄悄把手伸了过去……   “汪!”   我愣住了!这阴魂不散的……正要作势凶它,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。   慕容黎竹?   “公主,这不是黑风吗?”   她怎么会在这?   “慕容……小姐,你怎么会在这?”   “我来看看这御花园的花。”   “慕容小姐也喜欢梅花?”   她好似没听见,只盯着梅花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  “记得在梅花宴上,它们都是骨朵,如今却开得如此艳丽。”   许是她脸上的哀伤,我的心也不自觉难受起来。   梅花宴……云中……   “唉,怎么又说起以前的事了,赏梅花该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才对。”她说完便笑了,像温柔的睡莲,可是我却笑不出来。   她拉起我的手,“公主,我以后可以叫你傻呆吗?”像是怕我不同意,又道:“放心,只是在私下里。”   我惊讶地看着她,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这个名字,其实私不私下都无所谓,只是有些诧异她 忽然的亲近。我们应该还没熟络到此。 不过,这样也不好,本来在皇宫的朋友就不多,这下以后应该不会无聊了。   我点了点头。   “我知道一个出口。”她狡黠一笑,示意我跟着她。   转过几个弯后,原来是一棵树!   我们顺着树跳出墙,双脚着地发出轻微的声响,还好没人发现。   “你真不像小姐。”   “你真不像公主。”   异口同声的两个声音,然后都捂嘴笑了起来。而黑风,早已在不知从哪冒出来跟在我们后面。   回去的路上,我怀里揣了几朵梅花。   路过皇上的寝宫,那里灯火通明。本想偷偷溜走,却不想黑风跑过去就是一阵乱嗅。   被嗅的侍卫面无表情,然后淡定地从怀中掏出一物扔在地上。   不光我愣住,另一个侍卫也看愣了,那是……一块桂花糕!   随后黑风就屁颠屁颠衔着跑了。我对他们歉意一笑,本想离开是非之地,可又忽然想起一事。   “皇上就寝了吗?”我小声问。   “许是正在和慕容将军议事,公主要是进去,在下这就去禀报。”那个侍卫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来。   慕容将军来了?我眼前立时闪过一张浓眉方脸,这么晚了还找皇上议事?   “不了,我还是下次再来吧。”   自公主大典上皇太后没来,我就觉得这对母子之间的间隙绝对不浅。既然答应皇太后以后要常看她,还是要去的,可这需要向皇上请令。   看来只能明天再来了。   可是第二天,我还是没能见到皇上,因为他去上早朝了。   “公主你知道吗?边境终于打胜仗了。”暮浣偷偷告诉我,“以前总是僵持不下的。 ”   “和东兀朝?”我把梅花瓶里的水倒掉换上新的,梅花并没有因为过了一夜而枯萎掉色。   “恩,听说还是一个年轻士兵献计,少年英雄啊。”   我白她一眼,又开始感慨了。懒得理她,这会皇上该是下朝了。   虽然无花镇惨遭洗劫,也可能就是东兀朝的人所为,可我还是觉得没有战乱比较好。   “公主,你去哪?等等奴婢!”   “去找皇上!”   见到皇上的时候,皇上正在书房写东西。   “皇上?”我试着小声喊了一声。房里并没有其他人,可一想起他把自己的亲娘软禁起来,这声“哥哥”就越发喊不出来。   他好像心情很好,也没有太在意,哈哈大笑起来,“这个少年士兵果然是个人才,朕一定要好好重用他。”   我犹豫了一下,“皇上?”   “是玥儿啊,找朕有什么事?你可是难得来看朕呢。”他像是才发现我似的,眉毛习惯性地勾起。   “我……我想去看一下皇太后。”声音越来越小,也不敢去看他的表情。   面前的人许久都没有说话,正打算放弃时,头上的触感吓了我一跳。   “玥儿,你想什么时候去想去多少次都行,不用这么害怕我。”接着又道:“因为我是你的哥哥,不是皇上。”   我怔怔地抬起头,他收回了放在我头上的手,转而从书桌上拿起一物交给我。一个精巧的玉质令牌,上面刻着一朵未开的梅花。   古有圣人君子爱菊莲,他却偏对未开的梅花情有独钟。我不禁在心里摇了摇头。   “这是皇宫各宫的出入令牌,这下就不会有人拦你了。”   我握着它,手心冰凉。这么说,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采梅花了,一想到此便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。   只是,为什么觉得今天的皇上给我的感觉有点不一样呢?难道因为边境打了胜仗?   一出门,暮浣就急急地问,“怎么样?皇上允许了吗?”   我向她亮了一下手中的令牌,“当然!”   “哇,竟然是各宫的出入令牌!皇上真是对你太好了。”   我笑笑,不置可否。   皇太后见到我的时候显然很高兴,我笑着迎过去。说起来,她也是一个风烛残年的母亲而已。   “你终于来了,娘可是盼了好久。”她一看见我变放下手中的活,笑起来时眼角就多出几道裂纹。   “今天刚向皇上请了旨,皇上说以后什么时候来都行。”说完给她看手中的令牌。   她拿着在手心揣摩了一下,然后又交给我,“这个很重要,你要好好保存。”   我点点头。   “好,来了就好,我去准备一点吃的。”说完便愉快地出去了。   我开始仔细打量这间屋子:简单的桌椅,一张床榻,一张梳妆台,几盆花草。   “暮浣,皇太后在这住了多久?”   “六年吧,好像自皇上执政之后便一直住在这里。”   “那皇上为什么要软禁自己的生母呢?”我喃喃出声。   “这个奴婢也不清楚,不过公主,有一点你弄错了。”   我诧异,见她瞥了一眼四周,小声道:“皇上可不是皇太后生的。”   我惊讶地看她,等她下文。   “皇上其实是其他嫔妃生的,可生母在生下他之后便死了,然后一直到皇上十二岁的时候,当时还是皇后的皇太后便收养了他。后来,皇太后又生了你,不幸被掳。然后皇上当了皇上,皇太后成了皇太后……”   暮浣一开口就停不下来,我却听得晕头转向,只得打住她,“你不是刚进宫吗,怎么知道那么多?”   “我是偷偷向下人打听的,就怕万一公主你要是再问起我,我总不能又是一问三不知吧。”她得意说道。   正在我凝神想的间隙,门外响起了脚步声。   “菜花糕来了!”皇太后端着一盘东西走进来。绿绿的,看着很诱人,和昨夜见到的桂花糕不同。   “快尝尝,这可是娘亲手做的。”   我拿起一块,入口即化,果然好吃,“是菜花做的吗?”   “没错,我看着那些菜花开了不吃浪费,所以便仿照桂花糕做了。”   “恩,好吃。暮浣,你也尝一下。”我拿起一块给暮浣。暮浣先是不接,然后在皇太后点头后才接了过去。   “公主,就是好吃,奴婢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。”   “慢点,别噎着了。”看起来皇太后很高兴。   在菜花糕还剩一块的时候,我终于忍不住问,“皇上为什么要软禁你?”   皇太后一愣,转头瞅了一眼暮浣,那丫头也机灵,出去后还不忘掩上门。   这时,皇太后才低声说:“也是我做的孽,怪不得他。在这静园也挺好的,我也不想再出去染是非了。”  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她。   “在我还是皇后的时候,是我将皇上生母害死的,那时候脑中只想着不能让她们母子活下来,只是孩子命大保住了。”说完她重重叹了一口气,“后来自己的孩子被掳走也算是报应吧。”  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,我想不出这么温暖的手竟会杀人,想抽手却愣是没动。   她好似预料到什么似的,松开我的手,“皇宫本就如此,玥儿,等你再大些就明白了。”她背对着我,背略显笔直,“以后你若是不想来,就少来吧。”   等我走出门,好半天才回过神来。在皇宫生存,真有那么复杂吗?我看向在远处抓蝴蝶的暮浣,或许,也不尽然吧。 ☆、第二十四章 云丞相死了   天亮之时,我醒了,又看了一眼手心里的纸条,叹一口气。   “傻呆,宫中好像有事要发生,我出宫几日,你要小心,看完就烧了。陈二留。”   唉,又走了。   对了,趁暮浣还没有来,赶快烧了。   “公主,出事了,出事了!”   在纸条全变成灰烬的时候,暮浣推门而入。   “出什么事了?”   “云……云丞相,云丞相死了!”   什么!   前天不是还在和皇上议事吗?怎么可能?   “是不是你听错了?”   暮浣脸上的惊讶还没有散去,“没没,奴婢绝对不会听错的,就在昨夜,云丞相忽然死在家里,死得极为蹊跷,连御医都没有查出原因。”   暮浣后怕地拍拍胸口,“这真是太可怕了,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儿子死了他就自尽了?”   这个……应该不太可能,要是想自尽应该早就自尽了,怎么会拖到现在?   “没留下什么书信吗?”   “没。”   “走,我们去丞相府看看。”虽然和丞相并不怎么相熟,甚至可以说连一次面都没有见过,可……他毕竟是云中的父亲,云中一定会伤心的吧。   “公主,现在皇上不让任何人出宫。”暮浣一脸的苦恼。   “为什么?”   “皇上说要彻查此事。”   我止住了脚步,忽然想起小二留下的纸条。宫里到底出什么事?   “公主,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?”暮浣忽然紧张兮兮看向我身后。   我扫了一眼周围,没啊。忽然又想起什么,“黑风!”好像昨天就没有见到它!急忙吩咐几个人就找,厨房,御花园,床底……哪里都找就是没有找到。   “公主,你说它是不是回家了?”   回家?丞相府吗?   “公主,无少领求见!”   “恩?让他进来吧。”这个时候来?   “是!”   他进来的时候,提了一个麻袋,进来后,把麻袋往地上轻轻一放,然后我就看见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。   “啊——”暮浣发出一声。   我也看愣了,呆呆地走过去,每走近一步心就寒一下。   又冷又冰!嘴角还残留一些白色沫迹。   “启禀公主,这是在下御花园的一个角落发现的。”无玉低头禀报,顿了一下,又道:“想是公主的,就把它送了过来……”   我蹲在地上,把双眼埋在腿弯,不想再去看黑风……   “公主……你……”暮浣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。   “没事。”我抬起头,把泪憋了回去,它是因为知道云丞相死了所以也死了吗?   “无统领,能麻烦你找人也把黑风葬在云中的墓旁吗?”   “……属下遵命。”   等到皇上终于解禁的第三天,我和暮浣,还有无统领站在丞相府的不远处。   皇上派人查了三天,最后竟也查出死因,只说暂且厚葬。   此时,丞相府紧闭大门,冷冷请清,连个守卫的人都没有。   “丞相一死,丞相府里的人走的走,跑的跑,如今差不多算是空壳一座了。”   听着无玉的话,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,堵得慌。   那个说喜欢我的少年,他就是生活在这呀。那个为逗我开心带我去看红日鱼的少年,这是他的家啊……如今,什么似乎都不存在了,他的父亲,他的黑风,他的家……   “对了,云中的母亲呢?”我忽然想起一事。   “云大人在出生的时候母亲就死了。”   ……我沉默了……   回到宫内,心里很乱,就没让暮浣跟着,一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上次来的那个偏僻御花园。   此时,这座御花园似乎比平常更安静了。直到我走进去,才发现自己一点都没折梅的兴致。   “……丞相……对不起……不是我……”   我惊了一惊,竟然……有人!   我急忙蹲了下来,把身体藏在一大簇花丛之后。   “……那盘……桂花糕……我不是故意要偷拿一块的……”   我心下一惊,桂花糕?什么桂花糕?   我双手抱头,忽然觉得傻呆这颗脑袋不够用,乱得成粥。却不想手不小心碰到一些花枝,发出一声轻响。   “谁在那?”那声音仿佛是受了惊吓,能明显听出其中的颤音。   我倒也是被吓了一跳,蹲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。只是旁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……   “是你?”   我抬头,也认出了眼前的人,他不就是那晚给黑风投了一个一块桂花糕的侍卫吗……   猛然想起什么,有什么从我脑中一闪而过……桂花糕!   正打算细问他,却被一道亮光闪了一下,在他低垂的右手上,正握着一把匕首。   原本打算起身的双腿,此刻又不听使唤似的软了下去,他……是要杀人灭口吗?   可是,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啊?   他步步逼近,边走边说:“对不起了公主,我还不能死,我还有家人养活。”说着就举起了右手——   我闭上眼睛,忽然觉得,或许就不该出无花镇,这样或许就不会有人死了……我娘,云中,云丞相……   ……可惜来不及和小二道个别了……   预想的疼痛并有袭来,反倒是耳旁一个沉闷的声音,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。我睁开眼,发现那个侍卫早已倒在了地上。   “傻呆,你没事吧!”   我茫然地看着脸上有一丝着急的无统领,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。   我一下子站起来抱住他,腿上的酸麻在提醒我刚才发生的一切,“刚刚……我差点就死了。”   无玉并没有说话,双手依旧垂在两侧,却也没有推开我。等我终于缓过神来,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。   他却淡然的和我拉开一段距离,低头道:“皇上派我来保护你,希望公主下次不要随意乱跑了。”   对,就是这个动作,这种语气,总让我觉得……我们之间的距离,远的像小时候的那条河,任凭我如何努力都游不过去。   我叹了口气,转头看向地上的那个侍卫……不,尸体,“他……”   “无碍,在下自会禀告皇上处理。”   我点了点头,本来想把刚才的发现说与他听,却没了说话的力气。   就这样过了月余,自云丞相死之后,皇上竟开始提拔苏家,苏大人一下子连升两品,而且,似乎苏寒也越来越得到皇上的重视。   而我,想了好久,也只想到那个桂花糕有蹊跷,黑风死得蹊跷,而云丞相也死得蹊跷,却奈何想不明白这蹊跷来自哪里。   如今,竟连一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。暮浣的嘴巴不行,皇上……没证据又不能随便说……无玉,总觉得也说不得了。   对了,还有小二!凭他那聪明的脑袋,绝对可以想出这其中的诡异之处。只是,越是期望他来的时候,他反而不出现了。 ☆、第二十五章 东兀朝的提亲   就这样西阑国迎来了222元年的最后一天,而调查丞相死因最后的调查结果也只是自杀而已。此后,便没有人再议论过此事,就如过眼云烟一样过去了。   而早在前几天,宫中就开始置办元旦这种大节日,一派喜庆洋洋。   就连暮浣……   “公主,公主,公主你说要在元旦宴上穿什么衣服好呢?”   “你穿什么都好看。”我看着她激动地在那里选衣服,就一阵头疼,宫里送来的衣服虽然一个个都华贵好看,但……感觉都一样。   “公主,不是奴婢穿啦,奴婢说的是公主你。”她无奈的瞅我一眼,接着又开始在眼前的五颜六色中开始挑选。   有一块月牙白的衣角,我伸手去捞,是我娘送我的那件白裙。   一声惊讶,“公、公主,你不是要穿这件吧?”   我睨她一眼,“怎么就不能穿?”   她急了,“公、公主,元旦宴不必其他宴,不光各位朝中大臣要来,就连别国的使臣也要来。”   别国?别国不是就只有东兀朝吗?  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围,凑近我小声说:“听说这次东兀朝要派使臣和亲。”   和亲?我愣了一下,是因为打了败仗吗?   “而且,最最重要的是,这次……那个传说中的少年英雄也会出现。”   我不禁莞尔,原来她这几天的春心萌动是因为他啊。“暮浣,我准许你在衣服里随便挑一件,可别辜负了你对少年郎的心意。”   “真的?”暮浣惊喜地看向我,可随后又低下头,“这不太好吧公主。”   “谁敢说不好,你就跟在本公主的身后,来一个我打一个。”   最后,暮浣终是笑着答应了。   只是最后的结果是,来一个我并不能打一个。   暮浣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,小声道:“公主,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看们?”   我看了一眼周围,一路上走来,确实有很多眼睛再瞅我们,有的眼里还带着几许笑意。“可能……是因为我们长得太美了。”我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个可能。   “这不是欧德公主吗?”   迎面忽然迎来一人,我好奇地看向他,一袭蓝袍束腰,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。   大冬天……还拿扇子?我不禁觉得好笑起来。他见我笑,反而愣了一下,好半天才反应过来,“在下是程尚书的长子,程风。”   我点点头,可并不认识他,“你找我……有事?”   他又似愣了一下,笑道:“无事,只是过来和公主打个照面,望公主……记得在下。”   啊?正在我愣神之际,他已错身而过。不禁开口问:“暮浣,让我记得他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   暮浣皱了一下眉,摇摇头。   夜宴马上就要开始了,我也不再多想,拉起暮浣就向前走去,反倒没注意撞到一人身上。   果然是……冤家路窄!   “哼,不会看路吗!做了公主还是没教养。”说罢便从我和暮浣中间挤身过去。   “你……”暮浣对着苏敛月的背影也只来得及吐出了一个字。   正要安慰暮浣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时,头上忽然一痛,我皱眉去看谁那么大胆,却愣住了!   “看什么呢?我妹妹又欺负你了?”苏寒脸上依旧是放荡不羁的笑容,只是……下手忒重了一些。   我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,委屈地看着他,他反而笑得更开心了。“这是给你个记性,下次可别再穿印有蜻蜓的衣裳了。”   下意识地低头去看,果然在裙摆的一角秀有两只蜻蜓,若他不说,我还真没发现这两只蜻蜓……还挺好看!   “这不是绣得挺好吗,怎么了?”刚说完头上又是一痛,我皱眉瞪他。   “这是宫里一位宠妃忌讳,小心她找你麻烦哦。”   啊?“那我马上去换一件!”说完就要往回走,却被他的一声“晚了”止了脚步。   因为,确实晚了,皇上来了!   “别担心……到时候我护着你。”苏寒给我一个不知是安慰还是幸灾乐祸的表情。   终于明白为什么从一进来,就有那么多人盯着我们看了,还好暮浣选得衣裳没有蜻蜓。其实,只要不要让那个宠妃瞅见就行了,只是就怕有人故意提及。脑海里瞬间浮现苏敛月的不屑的脸,不知道她当时看见了没有?   “暮浣,你怎么没提醒我这个忌讳呢?”   暮浣低下头,“公主,奴婢也是才听说的。”也是,她说过她也是进宫没多久,不能怪她,叹一口气,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。   我和那些官宦家的小姐坐在一块,唯一不同的是,我的位子距离皇上和皇太后最近。没错,这次皇太后也出来了,仪容华贵,端庄得体,和那时在菜园子里见到的一点都不一样。她好似也看见了我,对我一笑,这笑却是熟悉的 。   在我对面,坐的是后宫嫔妃,其中,就苏敛眉我还比较熟悉,那是个淡定如菊的女子。   虽然她坐在不起眼的位置,可我一眼就找到了她。按理说,如今苏家正当宠,她怎么也该靠前坐坐。   不懂。   而下面,便是各位大臣和公子了,由于距离稍远,看得并不真切。   “哈哈,这次外疆的胜利,多亏了一位少年英雄。”皇上忽然端杯而起,声音里难掩喜悦,“这次朕要特别嘉奖他,胡爱卿,上前来。”  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下方,我也去望,只是黑漆漆的,就看见一个高瘦身影慢慢走近。   “臣拜见皇上。”   这个声音!我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。暮浣紧张地拉我一下,我才反应过来坐下,还好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传说中的少年英雄身上。   “胡爱卿不用多礼,朕封你为将军右师如何?”   “多谢皇上。”台中央少年淡然接受,自始至终,他都没抬过头,而我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个背影越来越远。   一定是错觉吧!一定是!或许只是声音相似,当年那个细小眼、像一堵墙的胡景逢,不可能是他!   接着,元旦宴便正式开始了,举杯同庆,歌舞升平。   而我,因为还在想刚才的事,并没有注意四周,直到暮浣从后背戳我,我才回过神来,正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在看着我,而歌舞姬也不见了。   “玥儿意下如何?”   我怔怔地看着正向我问话的皇上,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喊我玥儿还是第一次。   四周开始窃窃私语,我听见有人说,瓯德公主莫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样是个傻公主。我突地站起来,瞪向刚才声音的来源,那个嫔妃却是我不认识的。   “难道不是吗?奇怪,你自己竟然不知道。”这个声音我熟悉,苏敛月。   “真不知道这程公子是怎么想的,要不是她是公主,谁愿意……”   “安静。”皇上的声音里竟有一丝怒意,转而又面向我,“程公子想向你提亲,玥儿意下如何?”   程公子?我向下方看去,是他!程尚书的长子,程风!   提亲,为什么要向我提亲?   “公主,公主……”是暮浣的声音。   “我……”看着皇上正在等我的答话,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梅花宴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,难道我又要以那样的借口搪塞吗?   “启禀皇上,公主在那次梅华宴上说早已定过亲,希望皇上不要拆散一对佳人。”这说话的人竟然是慕容黎竹,没想到他竟会替我说话,我感激地冲她一笑。   皇上没有说话,不知在思考什么,还是在等待着什么。   “东兀朝使者拜见皇上,皇上万岁!”   “快请起,使者无须多礼,程公子和使者一并起来吧。”   接着,我就愣愣地看着舞台中央的两人,一个稍显瘦弱,一个……有着一双清浅双眉,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。   怎么会是他?还成了东兀朝的使者?这使我想起了压在箱底的匕首。   “不知使者此次前来所为何事?”   “启奏皇上,我东兀朝愿与贵国联姻,共修好合,希望皇上恩准。”   “怎么个联姻法?不知你们使者带来了你们国的哪位公主?”   看来应该没我的事了,我瞅了机会做了下来。   “不是,是我朝的一位皇子愿入赘到贵国。”此话一出,立即引起一片喧哗,这种联姻方式我也是第一次听说。皇上似乎也来了兴趣,只是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看向我。   看我做什么?我脑袋一懵,忽然想到一件事,西阑国好像只有一位公主,那就是……我!   到底是怎么回事,好好的元旦宴变成了我的提亲宴?还是皇宫里的宴会都是如此。   “不知道公主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?”那个和小二长得一样的使者这才看向我,忽然,勾起嘴角。   的确是小二!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怪他又给我添了一堵麻烦。   “这个……”我看向皇上……身后的那人,那人对上我的目光也是一怔。   “这样吧,留给玥儿一些时日想想再做决定吧,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啊。”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太后,忽然开口说道。   皇上哈哈笑了起来,手抚弄杯盏,“好,就依母后所言。”   直到躺在凤德宫的床上,我都不知道这个元旦宴是怎么过去的,而衣服上那对蜻蜓的事也仿佛被人忘记似的,没有任何人提及。只是,明天,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。   少年英雄、程公子、小二……怎么越是想不通越是觉得古怪呢? 作者有话要说:  好久没有更新,今天发三章^^ ☆、第二十六章 决定   冬日除了冷了一些,其实太阳还是很温暖的。在元旦后的第一天,每个人都在忙碌,而我却懒散地躺在公主椅上晒太阳。   “公主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?在这偷懒不去给皇太后请安。”暮浣说道,自从昨夜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少年英雄后,她的高兴劲就没散过。   可是,我愁啊!   “不去。”如今,我是能不见人就不见人,从今天一大早开始,就开始有人送礼,我这还没有决定就开始有人送礼了。   “公主……”   我将罩在身上的棉外套向上一拉,遮住头部,仿佛这样外面就可以安静了。   静了几秒,脸上的东西忽然被拉了下来,我有些恼意地睁开眼,暮浣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。   清浅的双眉之下,是薄薄的一双细眼。   小二?   他笑了,“我的公主大早上怎么还在睡觉呢?”   “哪有?”我不好意思地笑笑,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“你忘了,我是东兀朝的使者,来拜见一下公主总不能不许吧。”他哈哈笑了起来,好像很满意自己的这个使者身份。   “小二,难道我真要嫁你们皇子?”若不是他突然出来捣乱,程公子的提亲的事早解决了。   小二没有说话,而是示意了一下暮浣,我虽然不解这有什么秘密,还是让暮浣退了下去。   直到确定四周无人,小二才低声说:“不是要嫁我们皇子,而是嫁给我。”   我愣了,虽然猜到他可能就是皇子,可他现在的身份是东兀朝的使者,怎么嫁给他?   他却不知怎的高兴起来,“就知道傻呆还是原来的傻呆。”说完这句我听不懂的话后,神秘一笑,“如果我说我就是东兀朝的皇子,你信吗?”   我眨一下眼,再眨一下眼,不解道:“我知道啊。”   细眼露出惊讶,“你怎么会知道?”   我睨他一眼,其实从他在宴会上以使者的身份出现后,我就确定了,“你傻了,你送我的那把匕首上面有你的名字,一查你的名字就知道你是谁了,耶律净。”   耶律净难得露出一股怪异的表情,仿佛是不信,仿佛又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我。   就知道他不相信傻呆哪天会变聪明,我叹息一声,“这个是云丞相见你匕首告诉我的,我怎么可能那么聪明。”   “嘿嘿,不说这个了,那么傻呆愿意嫁给耶律净为妻吗?”他忽然收起了眼里的七分笑意,正色起来。   我看着他的眼睛,才发现他的眼睛并不是平常人那种黑与白,而是在白里泛着淡淡的蓝。   “我……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虽然我从没想过要嫁任何人,这时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人,我摇摇头。今天可以拒绝一个程公子,那么以后还会有几个程公子?   很长很长的一声叹息,仿佛,从渐渐冷却的阳光里出来的,让我的心也忍不住颤了一下。   他说:“无统领有爱的人。”   不敢置信的看向他,不明白,却似乎又明白,嘴巴没有经过考虑就已开口,“谁?   “苏敛眉。”   任我怎么想也没想到是她,那个如菊般的女子。我忽然不知该伤心还是该庆幸,庆幸他喜欢的女子还好不是苏敛月,可是,为什么心里那么难受,比知道他是阉人还要难受。   “傻呆,其实这里并适合你,很快,你就会看见人心的丑陋。”耶律净抱住我,“跟我走吧,我带你回无花镇,若你不想呆在那里,我就带你来我的宫里。”   “在那里,没有人敢欺负你。”   可是,可是……   “小二,让我再想想好吗?”   “……好。”   耶律净走后没多久,就听见暮浣传来消息,说是凌妃和苏妃打起来了。   打起来了我倒是不信,那个如此淡定的女子定不会如此。虽然不知道凌妃是谁,也没心情去凑热闹,可是一想起耶律净刚刚说的话,脚便不由自主地迈开了。   其实,还是想去看看的吧,看那个人默默爱着的女子。   很快,便来到了皇上的寝宫前,果然聚集了好多嫔妃。而众嫔妃围着的正中央,坐着一个女子正在抹泪的女子。而她旁边站着的,正是苏妃,而她的脸上,没有哭,也没有笑,只是一面脸颊红肿。   我悄悄问暮浣皇上怎么没在这,她说是上早朝还没回来。刚说完,就听见有人报皇上来了,我下意识地拉住暮浣躲在一棵树后。   暮浣刚要说话,我嘘了一声。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,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……大概这就是所谓的“做贼心虚”吧。   探出一只眼睛,只见,一听见皇上来了,围在一起的嫔妃立马散了开去,坐在地上的女子哭了更厉害了。   “怎么回事?”威严却又淡然的声音。   “皇上,她把我端给你的人参撞翻了。”地上的女子指向苏妃,然后卷起手臂的袖子,“皇上你看,我这里都烫红了。”说完不忘又擦了一下眼泪。   “那苏妃脸上的红印是怎么回事?”   地上的女子听见皇上不仅没有安慰她,反而问她,不禁楞了一下,坐在地上没有说话,只是抽泣。   “好了,罚凌妃苏妃禁足七日,思过。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,末了却说了一句,“无统领等下别忘了给苏妃上点药。”   “是。”   然后,我就看着所有人慢慢散去,最后,只剩他们两人,一个翩翩美男子,一个不染尘埃的佳女子。   心刹那间被刺痛了一下,不是眼前的一幕,而是,他看她的眼神,或许人会谎话,但是眼睛不会。那种隐忍、深沉的关心与心疼,不是对所有人都会有的。   现在也终于明白,为什么苏妃的身边总是无统领来守护了,或许,连皇上也是知晓的吧。   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筋骨似的,我无力地坐在地上,暮浣也难得地没有说话。   直到那两人走远,我才敢出来,和暮浣一起走回凤德宫的路上,谁都没有说话。   夜晚,烛火通明下,暮浣小心翼翼地开口,“公主,莫非你喜欢的人是无统领?”   我看着烛光忽大忽小,却没有说话。   一声惊讶,“真的啊!可是公主你知道他是个……阉人吗?”   依旧沉默。   这下暮浣更惊讶了,正要说什么,我打断了她,“暮浣,我决定嫁给东兀朝的皇子,你觉得好吗?”   暮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,“好啊,皇子配公主,就是可惜了是东兀朝的皇子……其实我觉得程公子也不错……”   后来暮浣又叽叽喳喳说了好多,我都没听进去……看来,还是得回我的无花镇了。   突然,我好像才想起什么似的脑袋一亮,那个傻蛋,他说的可是入赘,我上哪回我的无花镇? ☆、第二十七章 和亲   本想一大早找耶律净问个明白,却有下人传话说皇太后要见我。自从上次皇太后出来之后,也住回了原来的寝宫。   当我站在一座琉璃瓦镶金边的宫殿时,我猜想,或许这才是皇太后应该住的地方。   “玥儿,对这两门亲事你是如何想的?”手被温柔地握住,我正要开口,她又说道:“其实娘的意思,是希望你和东兀朝皇子成婚。”   虽然和我想的一样,还是想问问原因:“为什么?”   “虽说程公子是程尚书的长子,未来也定有前途,可是和东兀朝的皇子一比起来就显得远远不足,难道玥儿不觉得留住敌国皇子对我们日后更有利吗?”   有利?我怔住了好一会,才真正明白她话中的意思——质子。   出了寝宫,本来已经打定的主意又犹豫了,因为,我不想小二做质子。   “公主公主,你终于来了,程公子等你好久了。”迎头便是暮浣的声音,不知何时已走到凤德宫。   一男子负手而立,背对着我,手上拿着一把折扇。   “程公子?”   他回过身来,看见是我忙要跪下,我拦住他。   “谢公主。”他起身,似乎正在酝酿如何开口,许久之后,扑通一声,这次我并没有来得及阻拦。“希望公主可以在下的求亲!”跪在地上的人,说得义不容辞又信誓旦旦。  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,惊讶即便是求亲,也不该如此屈膝下跪。“程公子先起来……姻缘这种事,最重要的是要两情相悦。”   他抬头,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,虽然那抹笑转瞬即逝,但还是被我瞧见了。   好笑?我不解。   他起了身,拂了一下衣摆,“公主,有些事情还是要以大局为重,毕竟,你口中所说的姻缘也只有寻常百姓家才有。”   我沉默了……   凤德宫内因为天冷,今日才上了炭火。我坐在炭火旁,驱走进门时带来的一身寒意。   不知道怎么回事,后来的几天,程公子没有再出现过,就连耶律净也没有来过,听暮浣说好像是因为,皇上知道两人私自找过我而禁了他们的足。   只是,还没等我告知皇上我的决定,圣旨就下来了——同意欧德公主与东兀皇子的联姻。   至于出发时辰,定于半月之后。   只是,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,皇上将入赘改成了欧德公主嫁入东兀。   听说,圣旨一下来众大臣便一致反对,就连皇太后也极力劝阻皇上,只是,圣旨依旧这么下来了,并且,往后的几天里,皇上都不曾再改变过主意。   这个时候,我忽然想起来耶律净的话。   “跟我走吧,我带你回无花镇,若你不想呆在那里,我就带你来我的宫里。”   “在那里,没有人敢欺负你。”   难道他早已猜到?只是,皇上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,一个公主嫁到敌国不是战败国的所作所为吗?   夜风格外的凉,心里涌出一股淡淡的不安。风吹过的烛光一晃,窗外仿佛有黑影闪过。   我心头一紧,回头喊:“暮浣!”   等来的并不是暮浣的声音,而是看到一张格外熟悉的脸。“耶律净!”我惊讶出声。   “嘘!”他将一根手指放在嘴旁。   我就知道皇宫是关不住他的,“暮浣呢?”记得她刚刚还在这的?   耶律净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,“我见她出了你的寝宫,然后就不见了。”   正要细问,耶律净却摸摸我的头,第一次露出有点傻傻的表情,“还有三天你就是我的妻子了,傻呆,你开心吗?”   我怔住,开心吗?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。嫁给小二,自己可以天天和他玩耍,还可以教我如何再抓一只“傻呆”,可以每天听他讲有趣的事情……怎么会不开心。   正要回答,忽然他拥住我,热气吹在耳边,“没事,现在傻呆先别说,等以后再告诉我好吗?”   “……好。”   三日之期如约而至,而一天,注定要轰动西阑国。   京城里人群的欢送声早已消失,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那么高兴,而不像皇宫里的那些大臣,各各愁眉苦脸。或许他们求的比较简单,有什么比太平还重要?   而现在,没有风,一切都是那么静,再配上这白雪皑皑的树林,忽然有一种外出游玩的错觉,小花,花下和我……可摇晃的轿子让我不得不回过神来。   回忆起刚刚送别的那一幕,终究是没能亲自问他一句:“你爱的人是苏妃吗?还有……有没有喜欢过我?”   “唉。”耳边传来一声叹息,这次去东兀朝,暮浣作为侍女也要同我一块。   我拉住暮浣地手,“其实你可以不用跟来的,我随便叫一个侍女过来就好了。”   暮浣急道:“公主,这是女婢的自愿,女婢愿意跟着公主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“反正也没有亲人了。”   这个我好像听她说起过,亲人死后被迫进了宫里。我紧了紧手中的手,也只能跟着叹一口气。   “傻呆?”   我掀开帘子,正对上一张月牙眼,不明白他怎么那么高兴。“小二,你莫非捡到钱了?”我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这个。   他脸上的笑来不及收回,就那么硬生生的愣在那里。等反应过来,笑得更欢了,“你这公主当的,怎么还天天想着钱?”   我嘟囔,“宫里的东西又不能偷拿,哪里来的钱?”   忽然头上一痛,对于他这种行为,我早已习惯了,如今连眉头都懒得皱了。   “我的钱不就是你的吗,傻瓜。”他一夹马腹,将马赶至前边,伴随的还有他开怀的大笑。   将外面瞅过来的好奇目光挡至帘子之外,我不知道这趟去东兀的决定是好还是坏。   “公主,那位东兀的使者是不是对你?”暮浣呆住的表情并没有使她将话说完。   而我注定是个懒得猜的人,“对我怎么怎样?”   “对你有非分之想?”   我哈哈大笑起来,才想起来没有把他是耶律净的事告诉她。“恩,说不定有。”我附和道,到了东兀朝她自会明白了。   暮浣脸上的表情变的更加奇怪了。   约莫走了半个月,终于出了西阑国的边界。   这半个月来,耳边唠叨最多的不是小二,而是身边的暮浣,每到吃饭时间就找机会找胡右师。   那个少年将军也被皇上派来护送我。   只是,每次暮浣尽兴而去,却都败兴而归。因为,一到吃饭,胡右师就会不见。   而我,也没有碰到过这个人,倒是向小二打听过,在小二怪异的眼神里,他说了几句话,说在与他们国打仗的时候,这个人屡献计谋,名声很大,好像叫胡思来着。   胡思?我将这个名字在脑海中酝酿一番,没听过这个名字。   “傻呆怎么会对他起了兴趣,莫非认识?”   “不认识。”我笑道,或许真是错觉吧。   听小二说,犹豫怕天气突变,决定先在山脚下扎营住一晚,到了明日再出发。   我是巴不得停下休息的,因为,即便我不用走路,可坐在轿子摇摇晃晃一整天也难受得紧。   听小二说这山脚下有一温泉,每次他路过都会进去泡一会。我虽然不能泡澡,洗把脸倒是可以的。由于为了省水,我都把每日的洗脸免了。   迎着冷飕飕的风,暮浣不止一次劝我回去,可既然来了,也不能白跑一趟吧,难道小二说的路线不对?   只是,直到还没有找到,我也想回去的时候,却发现迷路了!   正在我不知该如何向暮浣交代的时候,眼前出现的景象让我惊喜起来,没错,就是它,找到了!和小二形容的一模一样,冒着腾腾的热气。   “暮浣,快来,我找了!”我向前奔去,只是……只是……眼前像人形的某物是什么?   “啊!”第一次见男人光着身子却是在这种情况下,虽然并有看清什么。我一面闭上眼睛,一面后退,“对不起对不起……”   “小心!”   随着这一句话落地,我的屁股也落了地,疼得龇牙咧嘴,再也顾不得什么非礼勿视。   面前传来一声嬉笑,是刚刚提醒我的那人。雾气里,能看见他慢慢向岸边走来,已露出结实的上半身。   急忙闭上眼,惊奇这个男子的镇定,就仿佛他什么都不穿的站在面前,也是毫无所谓。   “对不起,我不知道这里有人。”说完,再顾不上屁股的痛,将那人的大笑甩在身后。   直到跑到很远,才意识到把暮浣弄丢了,奇怪!   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,也没有找到出口,只得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歇脚。思考着要不要回去找那个男子带路,可一想起他刚才的露出的胸膛,立马打住了这个念头。   “公主……公主……”   是暮浣的声音,我惊喜地站起来,果然看见她正向这边奔来,而她身后跟来的,是小二。   “公主,你怎么跑着跑着就不见了?”暮浣的眼睛红红的,显然是哭过。   “早知道你会自个跑过去,我就不会告诉你,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?”   我吐吐舌头,糟糕!连从没生过气的小二都生气了,看来真是我的不该了。“对不起了,我不该跑那么快,不,是不应该一个人乱跑!”   “知道就好。”小二说完便扭头走了,发现他生气的样子……还挺可爱。   “公主,你还笑得出来,我都担心死了。”   “好好,我不笑了,哈哈。”   等回到住营的时候,有士兵报告说,胡右师本皇上紧急召回宫了。小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脸上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。   而我心中的那份不安,也越来越强烈。   直到好久,我才意识到小二正牢牢地看着我,眼中的一丝怜意一闪而过。   “怎么了?”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。   他没有说话,眼睛示意我向下看,我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牢牢攥着他的衣袖。   我急忙松开手,嘿嘿笑了几声。   “傻瓜,有我在,什么都不用怕。”  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,我都还记得他的这句话…… ☆、第二十八章 遇险   果然,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时候,就下起雨来,不大不小,却寒冷得即使在营帐里也直打哆嗦。   “这么冷的雨,不知道胡右师怎么样了?”   我白她一眼,“他又不是傻子,会找一家客栈避避的。”嘴上虽然这么说,心里还是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。我搓搓手,努力让自己暖和一点。   暮浣还要说什么,却被一阵喧闹声打断,其中还夹杂着类似兵器相撞的声音。   我正要拉着暮浣出去看发生了什么,却被一道身影挡住。   此刻,他身上的衣服仿佛被水浇了一样,有红色的东西顺着雨水滴在地上。   我惊住了,还没来得及开口,就被他拉住向一个方向走去。   “暮浣!”我向后喊了一声,她显然也被吓住了,直到我喊她才反应过来。   小二带我们奔上附近的一座山上,看他在树林里略显狼狈的身影,心中越来越不安,忍不住开口,“小二,这怎么回事?”   “刺客……”他说罢,脚下并没有停。   “哎呀!”   我回头,发现暮浣正趴在地上。我跑过去,问道:“怎么样?还能走吗?”   只见她紧皱眉头,点点头却没有说话,显然是摔得不轻。我求救地看向小二,小二脸上的表情不定,随后就地坐了下来。   此时,雨渐渐听了下来。   只是没歇多久,小二忽然就坐了起来,“有人来了。”   我细听……还不是一个两个!   “走!”小二说道,此时我才注意到他似乎也受了伤,因为我发现他迈步的时候明显踉跄了一下。   “小二,你……”   “我没事,快点带上你的婢女走,这群人好像是冲着你来的。”话虽是对我说的,眼光却瞟向我身旁的暮浣。   我架起暮浣,刚要抬脚。   “公主,你们先走吧,我不想连累你们。”暮浣带着哭腔道,我使劲摇摇头,怎么也不可能撇下她。   “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。”   “小二?”我不敢置信地看向他。   小二见我不动,走过来要拉我,我甩开他的手,背过身不去看他。   暮浣忽然跪了下来,“公主你不要这样,都是我的错,你们快——”  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,就蹿出来一群人!没有蒙面,只是……和想象中的刺客似乎不太一样。   最前面的一个满嘴胡须,一脸的凶神恶煞,而旁边,一匹毛驴上竟坐着一个……极美的男子。   我没有说错,就是——极美。   他淡淡然地向我们这里瞟了一圈,最后将眼光定一处,我背上立马竖起汗毛,看我干嘛?   他们身后还有一群人,唯一和前面两个不同的是,他们手里都拿着兵器,要么长剑,要么铁锤,要么……竟然还有专剁猪骨头的大刀!这种刀,我在无花镇的卖猪肉那里看到过。   只是,每看一个人,心就往下掉一层地狱。看来,注定要来者不善了。   为首的那个壮汉开口了,“把钱留下来,放你们一条生路!”   原来是打劫的!   暮浣躲在我身后,我向后瞅,竟然发现小二并没有走……刚刚那么对他,还以为他会一气之下离开。   我心虚地低下头。头上是熟悉的触感,一声叹息从身旁划过。   我惊喜地看向他,并没有生气?   “各位好汉,我们刚刚才遭到洗劫,身上的钱财并不多,希望能放我们一条生路。”说完,把身上的银两抛了过去。   我傻眼了,那哪叫不多,明明就是很多!   壮汉接住,在手中掂了掂,转头看向毛驴上的那名男子,男子却看向我和暮浣。壮汉立马会意,指向我们,“还有她俩的!”   我暗叫一声糟糕!因为我把包袱落在马车里了,里面除了我在公主殿里搜罗的几件宝贝外,还有小二送我的那把匕首。   暮浣哆嗦着手,把一个香包递给我,而我……只得把头上的头饰以及耳坠这些东西摘下来,一同递了过去。这些,可比银子值钱。   壮汉点头,正要说些什么,却被一个声音打断,“不,只要银子,不要当品。”话锋一转,“或者,把人留下。”   “这个恐怕不能如阁下所愿。”没等我开口,小二已上前一步,手中的那把剑握得紧紧的。   我看向那个正在勾眉的人,有那么一刻,觉得他是个比我还傻的人。   “是吗?”他那不轻不重地反问,让人一听就高兴不起来。  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,“这位公子,我们之间有仇吗?”   “哈哈,仇倒是没有,只是……”   “只是什么?”   “只是你欠我银子。”   我傻了,看他嬉笑的眉眼,怎么都觉得他是故意的。   小二走到我面前,挡住那男子的视线,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。后来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一个人,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,他扫我们一眼,说道:“你们走吧。”   我诧异,不知道那个人跟他说了什么,但一定是说了什么,他才突然愿意放我们走。   等我们终于走出一段距离了,“小二,那个怪人怎么又愿意放我们走了?”   “……应该是身份被发现了。”小二的声音很虚弱,突然,他脚下不稳,跌坐在地。   我急忙过去要扶起他,他摆了一下手示意我不要动,此时才发现他肚子右侧已是血红一片,原来下雨时看见的红色是……   “公主,我知道一种止血的草药,女婢现在就去找找。”许久没有说话的暮浣忽然出声,说罢就要走,只是脚伤……   我回头看了一眼小二,他半眯着眼睛,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我有。   我叹了一口气,“我和你一起。”若是我知道草药的样子,我自己就可以去的。   扶着暮浣走了好远,“暮浣,还没找到吗?”   “恩,再往前走一点应该就有了。”   又走了几步,暮浣终于惊喜叫到,“找到了公主,就是前面那个,叶子有点发紫的。”   我跑过去,蹲在地上去拔它,正在奇怪它长得怎么和以前娘亲经常采的野菜一样时,腰一侧忽然一阵剧痛!   我一点一点地滑到地上,直至完全躺在地上,腰部,好痛,好像有什么东西插了进来,然后又拔了出去。   “对不起公主对不起公主……”眼前有个身影说道,然后越走越远。   我摸了一下,热热的,满手的血,在意识渐渐消失的时候,我还在想,到底发生了事?那个人是暮浣吗? ☆、第二十九章 金缺   “大哥,她醒了!”   睁开眼睛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满嘴的大胡子!吓得立马坐了起来,可是——肚子的一阵剧痛忽然让我想起来了什么。   “你被谁捅了?”   “大胡子!”被这么一喝,眼前的壮汉立马住了口。   “公主,你受了重伤,先在这里修养几天,我们再送你回宫吧。”  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两人,竟是他们!也知道我的身份。   想到这,我忽然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,“我不是死了吗?你们也死了?”   “哈哈,大哥你说她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之后,是不是变傻了?”   那个被称作的大哥的人并没有作声,瞅我一眼,嗯了一声。   啥?难道我还活着?   “我没死?”   一句不轻不重的话,“堂堂公主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死呢。”一双眼睛弯成极美的弧度,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笑意。  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奇怪的暮浣,她,一定不是原来的暮浣吧,那个天真直率的女孩,没有找到草药,不知道小二怎么样了。   “你们有见到和我一起的那个男子?”既然我能被救,那么小二也有可能被他们救吧。我把目光转向那个大胡子,因为不想再对着刚才的那双眸子。   “就是那个出手大方的公子,我还真想救了他让他再给我些银子呢。”此时的大胡子哪里还有一丝凶神恶煞,完全就是一个喜欢银子的孩童。原来,在他眼里,我这个公主还没有一个公子值钱。   “那能不能派人去找一下?”   “你都睡了三天,你觉得你的那位朋友还会在吗?”他话锋一转,“而且你也是我们在回家的路上捡到的,我们怎么会那么好心到处乱救人。”   捡?   瞅向那个变得越来越奇怪的“美人”,觉得他似乎在别扭什么。   他见我和胡子都盯着他看,一甩袖,哼一声,向门外走去。   等他走后,大胡子才轻声说道,“公主,你不要太在意,他是因为不喜欢和宫里人来往才这样的。其实把你救回来之后,我们有派人去找过,可惜什么没找到。”停了一下,饶头,“不过今天的他着实奇怪了一点。”   我忍不住笑出声,因为他饶头的样子像极了我以前的“傻呆”。看到他傻住的表情,我本想停下的嘴角又忍不住歪起来,然后……第二天传出他们大哥救了一个只会傻笑的姑娘。   我打开窗户,腰上的伤昨晚被一名女子重新包扎之后,今天竟然能慢慢走动了。   听说,那个女子是他们大哥专门请来为我治伤的,而从始至终那名女子都蒙着一块淡黄色的面纱,也不说话……世上奇怪的人真多。   甩开那些,也不理会眼前偷看的眼睛,深吸一口气……果然还是山顶的气息好闻。或许,只要不是在宫里,气息都是让人放松的。   我捂了一下腰部,听大胡子说还好伤口偏在了腰部,再靠近肚子一点恐怕就救不回来了。   当他问我是怎么受伤的时候,我竟不知道该回答?被自己婢女所伤?最后摇摇头什么都没说,或许是不想说吧。   “走,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寨子。”正发愣间,忽然被一个爽朗的声音惊了一惊。   他远远走来,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。我叹一口气,莫非他以为我可以和他一样活蹦乱跳?   一步一步地走过去,他好似才想起来我似的,挠挠头,“我忘了你身上有伤。”   我笑笑,“没事,还可以走,只是走不快罢了。”   “那我走慢点。”为什么我看见他脸上有一丝红晕呢?我望了一下天,太阳虽烈,但此时还是冬天,天也不热。   “大哥,你又带回来一位美人啊?”   “又快要办喜宴了吧,哈哈。”   “去去去,别瞎说。”听见路边几个正在洗衣的妇人打趣,大胡子急了。   我哈哈笑了起来,看来这位长得一脸“凶”样的大胡子女人缘还不错。只是,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,“他们叫你大哥?那你叫的那个大哥是?”   “你说金缺啊,他是投奔我的,因为单挑不过他,就认了他做大哥,原本是想让他做这寨子的主人,可惜他死活不愿意。”他叹了一口气,目光透过几棵树的缝隙向下望去。   我顺着他的目光,愣住了!这、这,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土匪窝,有小孩,有老人,还有正在洗菜做饭的女人……   “大哥,你来的正好,马上开饭了。”下面有人抬头,看见我们嚷道。   “好咧。”大胡子回了一句,忽又想起什么,“对了,端上来一份给这位姑娘!”   本来想下去一探究竟,结果却要把饭送上的,我叹一口气。   “怎么了?你不是有伤在身吗?下去的那段路不太好走,所以我就让人……”   原来是这样啊,我暗地里吐了一下舌头,自己还真是小人之心了。   “嘿嘿,没想到你还是细心之人。”   听我这么说,他又开始了他的挠头和傻笑。   夜晚的时候,那个大胡子口中的大哥,也就是叫金缺的人,又领了那位蒙面女子进来。   和上次一样,两人又是二话没说给我上药,上完就走,留我在满是药膏味的屋子里发愣。   奇怪?如果说那个女子不说话倒可以理解,因为好似听说那名女子是个哑巴,但金缺一句话不说,我倒是好奇的紧。   奇怪归奇怪,白天大胡子照常带我到处转,当然仅局限于这座山上,而那个长的极美的金缺依旧很少露头。  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,伤也好得差不多,就在我快要忘记自己公主身份的时候,忽然听到两个妇人谈话。   “你说,这次大哥会不会大赚一笔?”   “谁知道呢?听人说,这位姑娘非富即贵,换的银子绝对足够治金姑娘的病了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正往前迈步的脚,慢慢后退,那两个正在河边洗菜的妇人,俨然成了那日要卖我的容妈。   只是背部猛地撞到一块东西,我惊得叫了一声,那两个妇人听我这么一喊都转过头来,吓得坐在了地上。   我慢慢回过头来,竟是金缺!   此时的他,眼窝暗淡,嘴角也没了往日的那般轻佻,只是淡淡地望着我,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。   金缺,便是缺金?当双腿恢复知觉的时候,下意识地,拔腿就跑。   “你难道就不念一点救命之情吗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忽然看到莫名多出来的一个收藏好激动呀~ ☆、第三十章 回宫   煤油灯和蜡烛虽然都能发出光亮来,但发出的光是不一样的,一个暗,一个亮。   在昏暗的灯光下,谁都没有说话,反倒是我先开了口。   “我的命是你们的,愿意交给你们来处置。”   “公主,我、我们不是那个意思——”   大胡子话还没有说完,就被金缺打断,“确实是你欠我们的。”一会又道:“只是我没有想过要把你卖了,只希望等你回宫之后,能否让皇上赐我一味药材。”   “药材?”我诧异。   大胡子倒是心直口快,“就是墨莲,可以治金小姐病的药——”他本来还要说些什么,却被金缺一个眼神制止了,“她是我妹妹,自幼体弱多病,我找人开的药方都是名贵药材,如今还差一味药材,就是当今皇上收藏的墨莲。”   许是见我许久没有说话,眼前的一块暗影忽然低了下去,双膝跪地,“希望公主救救舍妹,金缺定感激不尽。”   我点点头,算是答应他了,只是,“我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将那个宝贝赐给我。”既然是收藏的,一定价值不菲。虽然平常皇上待我不薄,可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。   “希望……公主尽力。”他低着头,并没有起身,可见,他对妹妹的宠爱。   “……好。”   约定好之后,说下山马上就要下山。   山底下,一匹马,还有一群人来送行的人,但我知道那些人不是来送我,而是来送金缺的。   本来大胡子说要送我回宫,可貌似他的一个美娇娘不愿意,所以最后便由金缺来送我了。   “大哥,公……姑娘,保重。”大胡子意识到差点暴露我的身份,马上又改口,只是眉头皱的仿佛是生离死别。   “几天就回来了。”看似柔弱的金缺,一拳砸在大胡子肩膀上也是生响,“帮我照看好我妹妹。”   “定然!”   一匹马上,两个人,因为我不会骑马。   身边的风呼呼刮过,去的路却是来时的路。真要离开的时候,才发现还有点舍不得,一个小小的山寨竟也可以有那样惬意的生活。我回头看了一眼,隐藏在众山中的一座小山。   “舍不得吗?”   耳后一阵热气,我“哼”一声,他低笑不语,可以听出笑里带着七分不屑。   停在一座客栈前,要好两间房,我们就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,而我只能眼巴巴地看他点菜,还……不问我吃啥。   谁让我身上没有一分钱呢?   小二拿着赏给他的碎银,高兴地屁颠屁颠走了。   “眼睛要喷出火来了。”,金缺挑眉道。   “哼,你花银子可真够大方。”   “自然,银子又不是我的。”说的义正言辞。   我气得不想去看他,他也不在说话。不知道为什么,自从知道他救我只是为了治他妹妹的病,心里对他仅剩的感激也没了。   “听说没,现在西阑国和东兀朝又打起来了?”   我竖起耳朵,仔细听旁边酒桌上人的谈话。   “早就知道了,好像都打了大半个月了。”   大半个月?难道是说从我们那次出事之后开始的?   “两位小哥,能否问一下因何打仗吗?”   那两人回头看向我们,其中一人说道:“一看小姐你也西阑国的人,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知道呢?”   另一人打断他,笑道:“大家闺秀不问世事也是有可能的。其实是这样的,听说瓯德公主的路上遭到刺杀,而东兀朝的使者却完好无损地回到东兀朝,皇上怀疑东兀朝的人加害了公主,所以就打了起来。”   因为我?我愣住了,这是我万没想到的,想着皇上一定会派人寻我,可在修养的那段时间,大胡子派人打听说,并没有任何张榜。   不过还好小二没事,我舒了一口气。只是,那个时候应该就打起来了,大胡子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?   我转向金缺,“你们早就知道了?”   此时饭菜已经上了,他慢慢将一口菜放入口中,点点头。   “那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?”我不解道,想起救我的巧合,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劲。   “告诉你有用吗?”他向一盘豆腐夹去,“奄奄一息的人能做什么?万一路上死了,皇上岂不是还要怪罪我们。”   只是豆腐一夹就碎了,他放下筷子,“莫非你以为我们救你早就预谋?那我何必在听到你的身份后还要放你们离开?”   我哑口无言,他句句有理,又是我小人之心吗?   “你慢慢吃,等会小二会领你进房间。”然后转身上了楼。   看到他赌气的样子,我忽然觉得好笑,唉,还是生气的时候好看些。   躺在客栈的床上,心想一定得尽快回宫,告诉皇上真相。   之后,赶路就快了许多。十来天之后,终于来到京城。   “怎么不走了?”我看向止步的金缺。经过那次客栈他问责之后,我对他的看法也好了一些。   “你进去吧,我就送你到这里。”似乎见我仍是不解,又道:“我和妹妹发过誓不再踏入京城一步,还望公主见谅。”   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,我觉得此时的他对我是陌生的。或许,每个人,都有一个秘密,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人。   我点点头,也不再勉强于他,刚转身走了几步,却被叫住。  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包袱,扔给我,我接住发现,竟是那次在轿子里忘拿的那个。   “这个是?”   “是手下人交给我的,说在一个轿子里发现的。”   “那你怎么知道是我的?”   “知道你的身份后,就不难猜出那顶遇劫的轿子是谁的了。”他又露出不屑的表情来。   完全忽视他的不屑,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忍住翻白眼,虽然已在心里翻了无数次。这个人真是很容易惹火我,一点都没有求于人的样子,心里想着再惹我生气就不给他拿药了。  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,他拧起一个笑脸,在路人眼里或许就是风情无限,因为他这一笑,我看见好多经过的人都在瞅他,男女老少都有。   我对他引起的小骚动再次忽略,“大美人,你赶快走吧,不然该有恶少强抢民女了。”记得小时候看戏,就是这样的。   他笑而不语,仔细看了我一眼,“保重。”声音不轻不重,可忽然就觉得这句话是真的。   我点点头,报之一笑。 ☆、第三十一章 突变   “皇宫哪是你想进就进的?你要是公主,我还是皇……咳咳,反正就是不能进。”守在宫门口的侍卫,在打量了我一番之后说道。   我低头看自己的一身衣裳,由于赶路,此时衣服上早已是污色。正在我不知要如何为自己辩解的时候,身边来了一辆轿子,眼前的侍卫立马迎了上去。   “凌妃上香回来了!”   凌妃?莫非就是那个凌妃?   轿帘被拂开,一声“嗯”显得娇弱无力,果然是她!她似乎也看到了我,只是片刻惊讶之后,又像没看见我似的让人起轿。   “凌妃!”情急之下开口,这个时候,也只有她可以证明我的身份。   轿子停了,她撩起帘子,“不知姑娘有何事?”   看到她淡漠的表情,我心中一寒,“凌妃我是瓯德公主,你不记得了吗?”   此时,刚才那个侍卫忽然插话进来,“刚刚就是这个丫头一个劲说自己是公主,穿成这样怎么可能会是公主。”   我白他一眼,也不打算和他争论,只期望眼前的女子能想起什么,只是,她在点了点头之后,又将帘子拂下。   我愣了一会,看看那顶远去的轿子和旁边一张小人得志的脸,转身离开。   京城夜市的繁华,这是第二次见了。上一次,是和母亲初次来到京城,那个时候,对什么都很好奇,而现在,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。身无分文,不知道今晚要住在哪里?那个金缺,也不知道给我一些银两。打开包袱的时候,我就应该猜到,那么喜欢银子的人,怎么还会把里面的银子留给我,不过还好,除了银子,其他的东西都还在。   一想到那张极美的脸,心里就忍不住来气,跺脚,却发现脚下有个东西,还没等我挪开脚去看,就被一个人推开,摔在地上。   “大胆,竟然偷我的玉佩?”   一阵酒气扑来,我皱眉。   眼前一位披着散发的公子弯腰下去,地上正是刚才我踩到的那个玉佩。只是,他手还没有碰到,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,一边嘴里还嘟囔着什么。   周围一下子围了好多人,我挤开人群,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可随后我又钻了进去,他们刚刚好像在说苏公子来着。在我的记忆中,貌似只有一个苏公子,难道是他?   真沉,我使出牛大的劲将他翻过来,是他!   虽然此时他的脸上红得吓人,但确实是那张我认识的脸。我皱眉,好歹相识一场,总不能任由他睡在大街上吧。   咬牙扶起他,将那块玉佩也一并捡了起来。此时,最重要的是找个客栈。将他拖在肩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,身后的议论声也越来越远。   “真惨啊,不光父亲被革了职,连家也被封了。”   “是啊,如今还要被被女贼掳了去……”   我真想大吼一声“我不是小偷”,想一想还是算了。走一步,喘一口气,真不知道他吃什么长大的,沉死我了。   来到一家客栈,赶忙让店小二帮我把人抬进房间,然后又让他去打一盆凉水来。   趁着店小二出去,我爬上床,猜想着他身上怎么也得有点银子吧,不然等掌柜来收钱定要被撵出去。   在他身上摸了一会,果然找到一个钱袋子,我掂了掂,虽然不多,却也足够付这店钱了。   在我满心欢喜地从床榻上下来时,转过身却看到一张呆住的脸,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什么,我轻咳两声。   店小二回过神来,把水放下立马就要离开,忽而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来,“那个……掌柜要你把钱付了。”掏出几块碎银给他,他一拿上立马转身离开,仿佛身后是洪水猛兽。   我挠挠头,直觉这小子见识太少,没见过女子“霸王硬上弓”。   对着烛光,玉佩是透明的,里面的几缕月牙白脉络更像是流动的溪水。看完之后我宝贝似的揣进怀里,就当我救他的报酬。   “瑛,不要离开我……我不信……不信……”   我揉揉眼睛,此时桌子上的蜡烛已燃烧到不到一个指头。走近才发现,苏寒原来的是梦话,只是不知道他口中的瑛是谁……   然而,等到我被光亮吵醒的时候,已是日干上午,还是在床上。   我赶紧下床,可苏寒的影子哪里还有,这家伙,该不是被我吓跑了吧,毕竟一个“复活的公主呢”,可一想,又不对劲,不该,正在我暗自琢磨的时候,只见门被推开,进来一张嬉笑的脸。   “原来我们的傻公主没死啊,我就说怎么可能嘛。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,“快点吃吧,等会送你回宫。”   不得不说,此时看见那一盘肉包子,不感动是不可能的。“恩恩。”我使劲点点头,就差热泪打转了。   走出客栈的时候,又看了他一眼身上的衣裳,虽然褶皱,却依然无法掩盖他身上的某种的气质。   这种气质,就仿佛每个人身上特殊的气味,就比如我的“傻呆”,老远我就能闻到。   而这样的人,却和我穿梭在卖鱼的鱼腥中。   “苏大……”忽然意识到已不能再这样称呼他,马上改口,“苏……寒,苏府怎么会被封了呢?”   “这个,你应该去问你的哥哥。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背对着我,可即便如此,我好像也听出了他对我的敌意。   他忽然回头,看着我,“怎么不走了?”眼前出现一个小木门,猜想这可能就是他们住的地方了。虽然不想碰见苏潋月,可身无分文总不能还住客栈吧,而他的那块玉佩不到万不得已,是绝对舍不得去当的。   一咬牙,抬脚进去了。   很冷清,完全没有当时苏府的景象。一路上,都没有看见一个人。   他推门进了一间屋子,我犹豫了一下,抬脚跟了进去。屋里有点暗,只悠悠的传来的一个声音,“傻呆,你知道吗?有时候我真恨你们皇家人的反复无常。”然后一把长剑直勾勾的指着我。   我愣住了,剑锋的光芒告诉我,这绝对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。看着他依旧嘻笑的脸,我竟然记不起刚刚还给我肉包子的人是谁。   “哥!”   似乎有人进来了,可我依旧不敢转身。   一个黄衣女子立马从他手中将剑夺过去,然后转头对我说:“公主,你走吧,我们这里容不下你。”   苏寒背过身,不再看我。   我转过身,仿佛双脚不是自己的,却奇迹般地可以移动。他,刚刚是想杀了我吗?从什么开始的,早上醒的时候就已经打算了好了吗?   漫无目的的走着,撞到人惹来一顿乱骂我也不理会,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?对我好的人要杀我,讨厌我的人却救了我。   “听说苏大人昨天死了。”   “怎么死的?”   “好像是自己上吊死的……”  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说话声,我回头看了一眼人群,是因为这样吗? 作者有话要说:  唯有坚持了…… ☆、第三十二章 阴谋   “抓小偷!”   忽然自已被撞了一下,我看着那个撞我的人,身形不大,像是十三四岁的模样。   “小子,这次看我不抓住你打断你的腿!”身后一个大汉手里拿着一根棒子,气势汹汹,可明显没有前面人跑得快。   这个时候,前面的小身影忽然回过头来,一边后退一边吐舌头:“有本事你就追上来啊,慢龟龟——”   只是,他话还没有说完,就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倒了,这下正好被身后的大汉追上。而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惊讶里,惊讶的不是眼前的一幕,而是,眼前年纪不大、正龇牙咧嘴的少年,长得太像一个人。   人群里一下子围了好多人,开始劝说,让那个大汉别打了。我此时才注意到,地上的他蜷成一团,双手护着头,却一声不吭。   我心一紧,想也没想就挤进去,挡在少年的前面,大汉一脚来不及收回,踢在了我的腿上,一个踉跄之后还是稳住了,真痛!   大汉反应过来,一看是我,再瞅瞅我身上的装扮,撇嘴:“小姑娘,你要是想替还钱还是想替他挨棒子?”   此时才觉得后怕起来,没有钱总不能替他挨打吧,我瞅了一下棍子上的血迹,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他。   他接过,脸上一下泛出光来,语气却淡淡的,“幸好你识相,我就再放过他一马。”说罢转身摇晃着身上的肥肉走了。   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去,等我回过头去看,却哪里还有那个少年的影子,只是地上的一滩血迹却触目惊心……   顺着血迹,在一处小溪旁,一个少年正在擦洗腿上的伤,还有胳膊,额头……   “就算你救了我,我也不会感激你的。”   突然传来的一句话,让我刚要迈出的脚再也迈不动了,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偏瘦的身影越走越远。   刹那间,我忽然明白,他并不是云中,只是一个长得相像云中罢了。   在小溪边坐了一会,终于想好了去处,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先回宫。我虽然不关心战事,却是格外关心自己的性命。   万一再遇到要我命的人……想到这,我使劲甩甩头。打定主意后,一刻也不想耽误,拍拍屁股走人。   这一次,我放聪明了一点,不再从有守卫的大门进,而是,绕着城墙转了一圈又一圈。   老实说,这宫墙还真不是一般的高,想翻上去是不可能的,况且,就算我长了翅膀飞上去,恐怕还没有落地就成了万箭穿心的靶子。   而我来这的目的,并不是要进去,而是,让里面的人出来。   向一户人家要了一块打火石后,我就开始在墙根下忙活,脱掉外衣团成一团绑在一根棍子上,然后点燃将它使劲弹进去——然后,就听见里面开始有人开始叫喊“走水”、“刺客”,而我就站在原地,等着。   当我被一批侍卫带进去的时候,正对着一张熟悉的面孔——苏妃。   苏妃看见是我,怔住了,许久才说出一句话,“你没死?”   当它开口说出这句瞬间,我却猛然想起什么,她……也是苏家的人呐!   正当我想着她会不会如苏寒一样想要我性命的时候,一阵透着惊喜的笑声从她口中传来,接着手被握住,“原来你没死,真是太好了。”说完便吩咐手下,“快去禀告皇上,就说瓯德公主回来了。”   然后,我就被安排着洗澡换衣服,等一切都收拾好之后,皇上果然来了。   苏妃轻轻福了个安,而我却站着不知该做何动作。   只是,一身龙袍,身上原本的儒雅之气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与生自来的君王气息。   “苏爱妃免礼。”轻扶起苏妃,然后转头看向我,以为他会激动地过来抱住我,却不曾想,从他口中竟吐出来这么一句话,“来人,把这个假冒公主的人关进打牢。”   说完,苏妃也是惊吓的看着他,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皇上打断,“苏爱妃可能最近太过于劳累了,认错人也是难免的。”   苏妃沉默了一会,“确实是臣妾看错了。”她低着头,看不清脸上的表情,但我多么希望她能像刚才一样。为什么?她刚刚不是认出我来了吗?不是可以为我证明吗?   脑子还一片混乱,我就被一群侍卫架了起来,就仿佛在做一场梦,一场可怕的梦。或许等我醒来了,我还在无花镇,母亲,小二,花下……都在。   蹲在大牢的角落里,我一直在想这是怎么回事,到底哪里出了问题,我不信皇上认不出是我。   凌妃,苏寒,苏妃,皇上……所有人都不对劲了,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?   铁链子的声音,牢门被打开,我抬头,竟是无玉!我忙站起来跑过去。   “无统领,我不是假冒的,你要相信我!”   “我知道。”   一句“我知道”让我愣在了原地,“你知道?”我反问。若是他知道的话,那么其他人怎么会不知道?   他叹了口气,“怪只怪我们都只是皇上的棋子。”   棋子?我怔怔地看着他,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到些许蛛丝马迹。   “其实,你确实是假冒的。”   “什么意思?”刚刚不是还说着相信我吗?   他忽然用一种悲悯的眼神望着我,对,就是这种眼神,以前他也用过这种眼神看我。   “确切的说,从那次梅花宴后,皇上就决定要你这颗棋子,也就是从那一天起,皇上想着要如何让你进宫,而让你顺理成章进宫唯一的阻碍就是你的母亲。”   脑袋快速旋转,“是因为只有我母亲知道我不是真的公主,对吗?”   他沉默了一会,点点头。   哈哈,终于明白了,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。我抬头,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曾骑马说“我让她放手,可还没说不救”的“大侠”,或许,从来没有像此刻恨一个人。   “那皇上利用我是想做什么?”忽然觉得不可能去和亲去打仗这么简单,想到和亲,那么路上遇见的刺客……   “不全是,剩下的恕我不能全部告诉你了。”   “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?”不告诉我岂不是更好?   他叹一口气,“皇上已下旨,明日,午时处斩,以儆效尤。”略显消瘦的身影,在走至转弯处微微颤了一下,我的心也跟着沉下来。   没错,我看见了苏妃。   苏妃对我得意一笑,随后跟着无统领一起消失在大牢。   大牢又恢复了黑暗,我的脑子乱成一团。从苏妃刚才那一笑我忽然就明白了,一切,都是阴谋,都是报复啊。   是因为我间接害死了他们的父亲,还是因为……我摇摇头,不敢再想下去。   她不可能知道我对无玉的情愫,而且,扪心自问,我到底有多喜欢无玉呢?从他救我的那一刻起,或许,是从来都不曾喜欢的吧。   “你哭的样子真丑。”   嗯?   我环顾四周,终于在旁边牢里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个模糊的身影。我擦擦眼泪,才看清眼前的小身影是谁。   愣了一会,终于反应过来,“你不会又去偷东西了吧?”   他“哼”一声,不屑道:“就算偷也不会被抓到。”   我依旧看着他,等待着他的下文。他见我盯着他看,气息一下子弱了下去,嘟囔道:“这次要不是我的腿受伤,跑不快……”   我噗嗤笑了出来,他仿佛看疯子似的看着我。   “你莫不是被明天的处斩吓疯了?”   是啊,他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呢,我可是明天就要被皇上处斩的人呢。“你,怕死吗?”   他愣了一下,还是老实回答,“以前不怕……但是现在怕了。”   我好奇,“为什么?”   “以前无亲无故,有时候就想,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。”他他便一口气,“但是刚才听那个人说,你要被处斩了,心里忽然好怕,庆幸处斩的不是我。”   本来还觉得,或许他是个不错的少年,却因为他最后的一句话,心又冷了几分。按理说,从无玉告诉我真相的时候,我就应该没有心了,不,或许从苏寒窑杀我的开始。   眼前的少年,好像知道自己说了“错”话,低着头,“对不起,我不是在幸灾乐祸,我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   “没事的。”没事的,云中,这个被我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名字。此时,看着这个和云中七分相像的人,心里安慰了几分,还好,还好,明日处斩的是我而不是他。   就让这一切,都结束吧。   西阑元年一月,一个假冒公主的女子被皇上处斩,以儆效尤。此后,再没有人进宫假冒公主,而瓯德公主,依旧下落不明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又多了一个收藏,不知道是哪位小天使~ ☆、第三十三章 明兰有女初长成   一座小村庄升起袅袅炊烟,显然,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时候。可有一家例外。   “田妈,你家那俩姐弟还没回来呀?这都要过了晌午咯。”   一个农妇脸上随带笑容,可依旧掩饰不住内心的焦急神色,“像往常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,快了快了。”   “恩恩,那就好,刚来可能对咱们这里还不太熟悉……”   此时,一条溪水的大石头上,正坐着两个人。   “石头,你说当时会是谁救了我们呢?”   “笨,我怎么会知道,一醒来就在这个村庄了,我还有两个铜钱藏在牢里呢……”   我将一捧水泼过去,他惊跳起来。   “就知道惦记你的那两个文钱,也不想想怎么离开这里?”   他将洒落在脸上的水渍一抹,毫不在意地说:“离开?为什么要离开?”忽而靠近我,一手搭在我的肩上,“况且,姐姐,田妈人那么好,不光救了我们,还认了我们做义子义女,不如……我们就留在明兰吧。”听田妈说,这个村庄叫明兰,是我从没听说过的一个地方。   我将他的手拍开,自从认了我这个“姐姐”之后,真是越来越把自己当“弟弟”了。可是,难道真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吗?京城的一切,所有的一切,都能忘却?   石头不以为意,边走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,真是不懂他怎么就那么开心。   “田妈,我回来了!”   才刚进门,就见石头奔过去,献宝似的给田妈看他今天的战利品,脸上的笑容也是我从未见过的。   此时,山边日落,却仍是有一丝光遗落在田妈眼角的皱纹上。   我忽然明白他为什么那么高兴了。心里一动,也奔过去,那句一直不曾开口的“田妈”终究喊了出来。   “好好,回来就好,都饿坏了吧,我做了饭菜,赶快吃吧。”田嫂一笑脸上就又挤出几道折子。听说她老伴三年前因病去世了,没有孩子,如今也算是孤家寡人一个。   我想了想,在这里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。 ☆、第三十四章 明兰的挑灯节   “在想什么呢?叫你几声都不应。”   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,我才猛地回过神来,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,不满,“就不告诉你!”   他撇撇嘴,“我也懒得管,只是如果你还是想着回去报仇的话,我看还是算了。”   我第一次瞪大眼睛,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吊儿郎当的少年,说不出话来,然后看着他向屋里走去,顺便撂下这句话。   “田妈让我问你挑灯节那天,你想要什么样式的花灯。”   才想起,再过两天就是挑灯节了。正月十三。   一进门,便看见田妈正在给一个花灯作画,我立时被眼前的画吸引住了,忙凑近了看。   清水墨墨,寒烟数寥。一叶扁舟游其上,翩翩公子青丝扬。   我虽然不知道这画到底究竟如何,可是其中散发的潇洒和淡淡的寂寞却让人心中一悸。脱口而出,“这灯笼我要了!”   可是眼前的灯笼却在眼前一闪,我眼睁睁地看着它到了另一个人手中。   “这灯笼可是田妈给我的,你做姐姐的怎么能和弟弟抢东西?可以听得出来,他把“姐姐”两个字压的很重。   “哼,小气!”   结果,挑灯节那天,石头手中挑了一只画着似鸡非鸡图案的灯笼。只是,他此时脸上的表情……咳咳,不忍直视。   “让你拎着我的傻呆你是有多不情愿,哼。”这还是我专门画了点样子让田妈画的,没想到画得竟然这么像。   “你还说,那你怎么不拎你的傻呆?”   傻瓜,我当然不拎了,我是专门让田妈画了给你拎的。当然,这话我只能在心里说一下。要不是我拿五个铜板跟他换,他怎么会愿意,虽然看起来……我回头瞅了一眼他,确实不是很情愿。   “到了到了!”看到眼前的景象,我奔过来。   据说这是明兰庄每年举办挑灯节的巷子,灯火通明。翩翩公子,佳佳美人,都会来这里。   “鸳鸯双双戏水中,蝶儿对对恋花丛;我有柔情千万种,今生能与谁共融;红豆本是相思种,前世种在我心中;等待有缘能相逢,共赏春夏和秋冬。(猜八字)。”   我绕绕头,竟想不出。   “情投意合天长地久。”   抬头,对上一双黑眸,那双眸子掩在一张银色面具之下。乍一看,会让人有种森寒之气。可是再细看,你会发现,那双面具再配上一袭白衣,散发出的气质一点都不使人觉得突兀,仿佛与生俱来就本该是这样的。   “喂喂……姑娘,姑娘!”   我忽的回过神来,第一次看人就这么看呆了,还是在对方不知道长啥样的情况下。   我挠头笑笑,他微微一笑,顺手摘下那张灯谜,说:“等我一会”。奇怪,隔着面具我竟能感觉到他在笑。   果然,只是眨三下眼的功夫,他就回来了,手里拿着一样东西。   竟是一个香囊!他将手中的东西在我面前摊,说:“送给你。”   我愣住,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,自知自己还没美貌到至此。所以,我并没有接。   他诧异归诧异,手却并没有收回的意思,但也没有说话。就这样,两个人对视着,中间的香囊随风摆了一下又一下,散发着淡淡的香味……   “大哥,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得手,我为啥就不行!”   “……”   头好疼,我皱眉,使劲睁开眼睛,正看到房梁上的一层蜘蛛网,上面还有一只蜘蛛,正在等待送上门的食物。   我坐了起来,看到两双诧异的眼睛。一个掩在面具之下,一个瞪着也没大多少的小眼。   看了一眼周围,这发现忽然让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。地上躺了好几个姑娘!   我慢慢地向后退去,那个小眼睛惊觉,掏出一把剑直指我,“没想到这群姑娘中就你醒了,别想着逃跑,因为你是逃不掉的。”   说完还“哼哼”几声,仿佛在证明他说的话是对的。   “噗!”只是……只是……我却笑出了声,然后眼前的两人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我。   这景象,是不是在哪里见过……对了,想起来了,就是那次我在马车醒来那次一样,马车外有两个人在说话,然后也是就我先醒了……为什么又是我先想了。   只是……这次,是再也遇不见第二个无玉了。所以,就这样吧,已经无所谓了。只是不知道石头咋样了,进巷子的时候他好像没跟上来,还有……仇也报不了了。   想到这,我又苦笑了一下。   “大哥,看你带回来的姑娘,竟是个傻子,这下我们该怎么交差?”   “能怎么交差,拿你去交差!”说完,转身向我走来,步步逼近。   这次,面具透着一股寒流,冷得汗毛直立,竟忘了向后退去。   “没想到你竟不怕我,那就先睡会吧。”   不知道为什么,只知道听他说完这句话之后,眼皮就开始沉了。闭眼的那一刻,闻到似曾相识的花香。   我只想说,我不是不怕你,我只是被吓得动不了了。  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,人已在船上,这次是更无退路了。忽然有人跳水了,船上一片惊叫之声。只是却没有人下水去救。   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子慢慢沉入水底,我的手紧握成拳,却依旧使不出劲来。我不会游水,而且我知道,就算我跳下去了,也不会有人救我。   “谁还想跳,请自便。”   我瞪向说话之人,没想到那个即使隔着面具我也能感受到笑的人,竟是这般冷酷无情。   察觉到目光,他看过来,不知道什么表情,然后把目光转向夜空。   此时,夜空一轮月牙,照得水面散发着诡异的光。   “……傻呆……”   我四处张望,谁在喊我?可是,当我细听的时候,却没有了任何声音。   “……小兰……”   我怔住,能喊我“小兰”的只能是田妈,他们,竟然在岸边,那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几点光亮。   “田妈,我在这里!我在这里!”我吼破喉咙,不知道他们听见了没有,只是灯火却越来越淡,直到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东兀朝篇开始啦~ 。~ ☆、第三十五章 棋子   这里,白天很安静,每当夜晚,便歌舞升平。   今日,又有一个姑娘被叫去“串街”了。这种串街可不是平常的那种,而是让你穿着鲜艳的衣服,画好妆容。   这是红衣楼主的主意,就是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女子的。而只要是“串街”回来的脸上必定都带着泪痕。问她们发生什么了也不说,只知道后来变得痕听话。   我好奇得紧,去打听了才知道,原来她们一出去就被各种指指点点,穿得过于鲜艳就会被认为不是正经人家。   听完,对这家酒楼的老板娘既敬佩又恨。   之所以并不担心自己的小命,是因为来了将近一个月,多少也了解了他们的目的。   无非就是,许你自由,为他们下一盘棋。他们在棋盘之外,而我们正是棋盘上的棋子。   只是,唯独不知道下棋的人是谁。   “收腹!收腹……仰头!胸呢?挺胸!”   这几声严厉的声音,正是那个总是跟在楼主身边的三十多岁的女人。   “啪!”突然腿腹挨了一板子,然后就是火辣辣的疼。   “抖什么抖,才一炷香就站不住了,以后还怎么做事。”她从我身边走过,带起一阵风,又差点让我倒下去。   我咬咬牙,仔细想想这话并无错,如果学不会忍耐,以后还怎么去当好一颗棋子呢。   当然我求的不是这个,也不是相许的自由,而是……赋之所与,必赋之所彼。   突然,那个一直严肃的声音好似换了个人,“银公子,什么风把你吹来了?”   抬头,竟是那个面具男,银色的面具在太阳下散发着逼人的寒气。   刺眼。   我别过目光。   “我来看看你把我挑的宝贝都□□什么样子了。”不紧不慢的语调,好似嘴里说的什么都和他无关。   即使低着头,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在打量着什么。突然,一个女子倒了下去!   我瞅了一眼,是那个长得极为清秀的女子,平常她看起来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,看来是撑不住了。   “把这个女子带下去,不准喂什么东西。”   心下一惊,倒也已经预料。你难道期望一个冷酷之人还会有什么仁慈的举动吗?   “你?抬起头来!”   我背后一凉,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虽然看不见他,但头顶上的压迫感告诉我,这话就是对我说的。长舒一口气,抬头。   一双深的看不到底的眸子。   “你果然不怕我。”   “噗!”真的,一听这话就忍不住了。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我不怕的?   明明怕的要命!明明怕的要死!   “如果你不怕我的话,是会让我很苦恼的。”异常无辜的声音,可听在我心里却如平地惊雷。   “莫里,你带她去逃园。”   “大哥,这个是不是太……”   “快去!”看起来要发怒的样子。  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那个是什么,可直觉告诉我绝不是什么好地方,总不可能带你去桃园摘桃子。   当我被推进一扇铁门之后,立马被里面的景象惊住了——一室的桃花,而且,还撒了一地。   果真是桃园!如果不是那个被叫做莫里的离开时叹了一口气,我并不觉得这里会有什么可怖的地方,倒可以称得上世外桃源。   一阵风袭来,正诧异哪里冒出的风,却被什么咬住甩了出去,直到撞上一颗桃树,才顺着树干滑下来。   我一摸手臂,一手的鲜红。还来不及疼痛,那个庞然大物又过来了!   我使劲旁边滚了几圈,才落地,便看见旁边的那颗开满桃花的树应声倒下。   此时,我终于看清了。原来,这个庞然大物竟是一只花豹!身上的花纹在桃花的遮隐下若隐若现。   不敢再动弹,那双黄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我,没有再动,却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。   明摆着是拿我喂这只野兽!身上又没有任何武器,我越想越心寒,不能就这样白白喂了它,一定要活着证明给那个面具男看!   手忽然摸到一块硬物,摸了摸,竟是一枝断裂的树枝。   所以,当它再次扑上来的时候,再次咬住我的手臂的时候,我将那枝木卡在了它的喉咙里。然后躲在墙角看它在痛苦地乱跑,而我的那只手臂,也早已血肉模糊。   所以,等莫里进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。   看到有人进来了,我才敢舒一口气,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。   “大哥,你说她还真是命大,被你丢在逃园活着出来的她是第一个。”   “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此女子不简单。”   “那你还——”   睁开眼,手臂仿佛刀割似的疼,我忍不住“恩”了一声。   面前一张银色面具,却也是我恨得牙痒痒的人。   这一间极为简单却不失优雅的房间,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。我看了看左手臂上的绷带,却升不起一点感激之情。   既然想让我死,那为何又要救我?   “敢问姑娘的什么姓名?”是那个小眼睛的胖子,面具男喊他“莫里”。   我不说话。   旁边有人“哼”了一声,“莫里,这就是你救人的好处?人家貌似不是很领情。”   “我……”莫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,却被面具男后来的话打断。   “要不咱们再扔她进去一回如何?”   听到此处,我再也淡定不了了,可不是每次都能“虎口脱险”,万一还没找到断树枝就被一口吞下?万一没有等到有人进来?   “你们到底希望我做什么?”   “很简单……做我的棋子。”   “好!”   不论让我做什么,我想我都会答应的。 ☆、第三十六章 东兀朝   今天是佐大人的大寿之日,所有宫中的大臣和城中的商贾巨富都会来,而且面具男也定不会放过此次大好机会。   “红亭碧螺香,满袖珍品亮。”   此时,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,正领着一个小斯打扮的瘦弱男子步入大厅,里面的喧嚣戛然而止。   我悄悄向他背后挪了挪,挡住那些形色各异的眼睛。   没错,那个小斯就是我。   真不知道,他家丁无数又美女无数,为何非要带着我来,还让我穿上这一套装扮。   又瞅了一眼身上的衣服,上面还有男子的体味。皱眉,却也只能先忍者。   “祝大人万寿无疆,这是我特地从西阑国带过来的宝物,此次前来专门献给大人。”说着,被下人呈了上去。   我瞄了一眼,是一块白色的玉,并无稀奇之处,只是奇怪的长了四个角。   “这可是难得的宝贝呀!”   “是呀,我曾从商人口中得知,此宝被一个姓苏的人买走之后,就再也没人见过。”   “敢问这位公子,此白玉四角兽一直收藏于西阑国的苏府,不知阁下是如何得至于此呢?”一个男子忽然起身,手持青玉盏,不急不缓地说道。   我看他一眼,有些熟悉,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。   白玉四角兽?苏府?脑袋里忽然冒出什么……   “苏府遭拆,顺便拿点西阑国的东西留个念想也不为过吧。”   心头一震,莫非那次苏府的刺客,是他?   看着眼前半真半假,理直气壮的男子,心想这天底下将小人所为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的,恐怕唯有他了。   虽然这个宝物对于当时的苏府来说不算什么,因为当时苏府反应并不大,可是直觉告诉我,像他这种人,绝不只是去偷个宝贝那么简单。   四下面面相觑,竟无人再说话。   面具男忽然话锋一转,“为何不见净皇子?”   那名男子面露尴尬,“我家皇子有急事,让在下代劳。”   面具男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罢,正要还说些什么的时候,这时,正主开口了,“哈哈,来着都是客,有心意就好……来,大家喝酒!”   就这样,佐大人的一顿宴席便结束了。而我,并没有看出此次面具男来的目的,什么都没有得到,反而还失去了一件宝物。虽然,宝贝并不是他的。   回去的路上,面具男难得没有坐轿子,直接让那几个人抬着空轿子回去了。   我恨他恨得牙痒痒,因为我可是一直站着的那个人。   “笨女人,今天记住了几个人?”   “干嘛?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。直到一把银色小匕首出现在鼻子前,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……以及,在和谁说话。   “你刚刚说什么?”银色的刀锋在月光下闪了冷光。   我干笑,小心翼翼地看着可能会一不小心就戳到我鼻尖的凶器,“没、没说啥。”  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了我一眼,直到他把匕首收了回去,我才能开始正常喘气。   “佐大人虽然已年过六十,但在朝中的势力依然无人可敌,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了。”   多了去了还巴结,难道不怕这滴水就此打了水漂?   “站起来刁难我的男子叫蔡泽,是东兀朝的二皇子耶律净的贴身侍卫。”   “还有……”   我震惊地抬头看向那个依旧在“自言自语”的某人,脑海中却只有三个字。   耶律净、耶律净……   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那个人眼熟了,记得在无花镇的时候见过一次。那时候还小,一直觉得跟在小二身边的小孩很害羞,总是低着头。   终于发现了什么,怪不得总觉得他们说话有点怪异,这里根本不是西阑国,而是另一个□□——东兀朝!   “咚!”   疼!   我捂头,看着近在咫尺的银色面具,看不见任何神色,只知道这下手比小二重多了。   “这次只是敲你一下,再跑神,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。”   虽然他没有说是什么,可脑海里第一个冒出的就是“逃园”,这也是后来才得知,此“逃园”非彼“桃园”。   回去的时候,又看见了那些一起“同来”的女子,此时的她们似乎早已忘了自己是怎么被骗过来的,好似能活着就是面具男给的最大恩赐。   “公子,你回来了?”一个略显惊喜的声音,有些熟悉。   抬头去看,愣住,竟是她!脑海中冒出一大串疑问,当时她晕倒被带走,还以为可能活不了,没想到……不仅活得好好的,还和面具男很是亲热。   奇怪!   “发什么愣呢?赶快回去把你这身衣服换了,都熏了我那么久。”   熏?还不是他让人找来的衣服!   看着眼前男子簇拥一群女子离去,其中有几个女子还不忘睨我几眼。   我哭笑不得,她们以为在一匹狡猾的狼身边很让人自豪吗?   没错,他就是一匹狡猾的狼!   后来听说,那晚宴罢本应该回来的轿子并没有回来,下人竟和轿子竟凭空了一般。然后之后的几天,面具男也不见了。那些女子得起闲来,就开始聚在一起,说什么面具男到底长得什么样,什么身份等等。   我懒得听,抬腿正要离开,却被一个女子拉住。   是她!   “别走呀,说说那次你们出去都做了什么?”  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,这就是一个被打翻的醋坛子。或许就是。   “是呀是呀,你倒是说说……”其他女子的注意力也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。   “喂,难道你们忘了是怎么被迷晕骗到这的?那个面具男是你们的恩人吗?你们都只是棋子而已,难道还妄想嫁给他?”一口气将憋在腹中许久的话都吐了出来,终于舒坦了。  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吓住了,她们都愣愣地看着我……不,是看着我身后。   面具男!   “你跟我来。”   “一下、两下、三下……”   “十四……二十……”   我咬着唇,忍住屁股上的疼痛和要冒出来的眼泪。   “这是我专门让人做的柳鞭,软却不失力道,既不会伤到筋骨却不失痛楚。”这话从他口中说出,仿佛云淡风轻般的残忍到了极致。   直到再也支撑不住,我倒了下去。在昏迷的一刹那,我暗暗发誓,如今的一切,我定会加倍还给他!   等我屁股伤好得差不多,可以下床的时候,已是十日之后。听说,那些女子已经托佐大人送到了宫中。   心中疑惑,为何没有把我和她们一同送入宫中?难道是因为屁股的伤?   在院中站了许久,也没有想出所以然来,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。一心要想着找皇上报仇,一心想着要给面具男好看……可是,自己貌似一直都是板子上鱼肉,任人宰割。   所以,我一定要逃出去。   可这里是东兀朝,人生地不熟……想到这,我猛拍了一下脑袋,想到一个人!    ☆、第三十七章 耶律凰      我知道,这一天总会来的,只是却没有把我安排到宫中,而是被安排到了一个落魄的王爷家。本来打算进宫找耶律净的计划也不得不先放下。   面具男临走时一再告诫我,我的主要任务,就是监视那个所谓的落魄的王爷。   就在我怀疑他为什么就坚信我一定会为他卖命的时候,他忽然说了句“我在你们每个人身上都种了毒”才明白过来。怪不得他那么放心我们。   在一个偏僻的地方,终于一路打听到了这座府邸。   敲门,一个管家模样的人,从门缝里探出头来,“请问您是哪位?”   我憨笑一下,“我逃难至此,听人说你们这里缺人手,所以……”  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,点了点头,“好吧,你跟我来。”   心中暗喜。听面具男说,这王爷府一直缺人手,但一直没人敢进去。问他原因,他也只是神秘一笑,“你进去就知道了。”   心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,但也比待在他身边,整天担心小命不保强多了。   这个府邸,并不像我之前见到过的,它显得过分冷清和……没有人气。   瞬间脑子里冒出什么妖魔鬼怪的故事来,再抬头去看前面那个类似管家的管家,忽然就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“变身”一样。   带路的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,直到推开一扇门,进去说了什么又出来,然后让我进去。   我犹豫了一下,长舒一口气才迈开步子,管它妖魔鬼怪,进去就知道了。   眼前是一面很薄的纱帘,隐约可见里面椅子上坐着一个人,不,是轮椅!   然后,那轮椅动了,纱帘被掀开,入眼的是是一位……一脸黑疤的男子。   而且这些疤印凹凸不平,让整个面目更显得可怖起来。   我忙低下头,说不害怕那是假的。不过还好,并不是什么鬼怪。   看来他就是先皇的的大儿子了。听面具男说,这位大皇子就是因为当时身上起了天花,随后请求皇上封为王爷,退出皇位的竞争权。如今这疤印,也定是治好之后留下来的吧。   后来,皇上便封了他为凰王爷。   耶律凰。   “抬起头来,你很怕我吗?”   我咬牙,摇头,然后抬头看向那双灰色的眼睛,心中暗暗为自己打气,就算面目再怎么可憎,也比那个的面具男的心白许多。   “等我再多看几眼就不怕了。”我定定地盯着那双眼睛。   他似乎有点诧异,然后“哈哈”大笑起来。   我想如果这张脸没有被毁掉的话,他笑起来一定是好看的。   “好,你就留在这里吧。”   然后,我就顺利的进入凰王府,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踩了狗屎运。   经过后来几天的观察,发现这位凰王爷的日常极其简单。每日辰时用完膳之后,不是和那个管家下棋,就是去池塘边喂鱼,再者就是弹古筝,几乎和外界没有往来,也没见过其他下人。   这里,仿佛成了被人遗忘的另一个□□。   我想不出,这样简单的人会有什么诡异的异常举动,还需要我去监视他。难道面具男以为,人人都像他那样腹黑吗?   等等,说到异常,倒有一点我觉得奇怪的地方,不过这应该算不上诡异的举动吧。   就是每当月刚上梢头的时候,他就会在池塘边坐着,而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。其实也就是什么也不做,就只是静静的望着湖面,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。   一开始我还会在远处陪他坐一会,到最后困得不行,就回去了,他也不拦我。   我就是要该吃吃该喝喝,面具男让我为他卖命,难道我就会老老实实卖命吗?怎、么、可、能!   愤愤在心底说出这四个字,安然入睡。   当第二日清晨,照常去服侍他用膳的时候,管家说王爷出门了。   我只得闲闲地坐在池塘边,忽然想起什么,往前一趴,想一探究竟。   这池塘里难道有什么秘密?   池塘的水很清,偶尔会游过来几条鱼。除此之外,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稀奇的东西。   叹一口气,失望地抬头,却对上一双黄褐色的眼睛,吓得我回退不及时,就那么硬生生地掉了进去。   即便已经入春,池水仍是那么冰凉刺骨。   “我……我……不会游水……”   说完这句,就再也说不出话来,水呛得没法呼吸,更别说开口了!   只是……只是……,为什么岸上的那个人无动于衷呢,那个明明可以笑起来很好看的人。   没多大一会,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,任自己如何努力,都看不到一点明亮的地方。   头疼,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,看着似曾相识的天花板,竟然一瞬间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。   都不知道这是第几回从黑暗中醒来了。   “面具男?”怎么是他!因为太过惊讶,竟然叫叫出了声。   我又仔细瞅瞅这个房间,终于想起来了什么,难怪那么眼熟,这……这明明就是面具男的房间!   我怎么又回来了?   “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发现你的身份了?”   做了啥?我啥也没做呀。还有,那位王爷发现我的身份了?   就在我脑筋还没有转过来的时候,面具男又发话了,“我从来不养无用的棋子,既然你已经被送了回来,那就……”   “等等!”忽然意识到他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,我不禁脱口而出。   “等什么?”他不屑一笑,仿佛在看我还要如何苦苦挣扎。   是,我承认我现在开始贪生怕死了,可是,那又怎样。   脑袋在飞转,终于想到什么,“ 我发现一个王爷的秘密。”   “是吗?”依旧是不屑的表情。我知道他不相信。   “我知道你不信,可是你没有陪他每日用膳,自然是发现不了的。你杀了我,其实很容易,可是那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?可是,如果我告诉你这个消息,你就有可能得到一线线索,何乐而不为呢?”   “哈哈,好一个‘何乐而不为’!那我就再信你最后一次。”   等他笑完了,说:“说吧,什么秘密?”   看着那张依旧泛着寒光的银色面具,我不知道该不该说,更不知道等我说完了是不是小命马上不保,可是,如果不说小命一定是不保的,因为像他这种耐性的不太好的人……   咬牙,看来只能赌一把了。   “我发现的秘密就是……王爷脸上的疤,其实都是假的。”   他愣了一下,不知道是因为不太敢相信,还是在想些什么,反正过了许久才说,“好,我会派人去查证,如果你敢骗我的话……哼!”说完,不忘甩袖而去。   我揉揉已经发硬的双腿,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没出息地跪在了床上。   反正这条小命是暂时保住,但是,我必须得尽快逃出去,不然等他发现我是骗他的……后果真是不堪设想。   想到这,我打了个冷战,摇摇头。 ☆、第三十八章 又见耶律凰   翌日,我早早地便起了床,虽然看不见任何人看管我,但一大早便撞见了那个叫做莫里的年轻汉子。   细小的眼,一眨一眨地跟着我,我走到哪他就走到哪。   “你的主子呢?“奇怪,不跟着他的主子,反倒有闲情陪我到处玩耍。   ”我大哥嘛,当然是去幽会他的小美人去了。“   我撇撇嘴,他那种人,竟然还有喜欢的人。   顺手摘下一朵紫色的花,也没有在意。可是当莫里看见我手中的东西时,眼睛瞪得老大,第一次感觉他的眼睛原来也可以变大。   “怎么了?”一种不好的预感。   “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?”   “什么花”越发觉得不妙。   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息,然后又是叹息又是摇头,“这种花,是大哥专门养的,早就下过命令,摘者必死。”   我想也没想就立马丢得远远的 ,用可怜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人。虽然求他当做没看见是不可能的,但还是心存一丝侥幸。   他继续叹气,好像把上一年的叹气都攒到此时了,“不是我不帮你,而是,你横竖都是死啊。”   我不解,只要他不说不是就没事吗?   ”这花有剧毒,号称‘一日暗香’,意思就是碰到的人,一般都活不到一日,你以为我大哥会养无用的东西吗?“   我使劲点点头,却发现什么,“一般?”   “恩,解药大哥应该是有的,但是……”他眯着他的小眼,故意卖了一个关子,“但是,大哥肯定是要明日才会回来的。”   这时候才发现,原来他一直是在看我的笑话,什么叹气都是另一个意思。   我冷冷看着他面带伤心,但又掩饰不住兴奋的脸,心里越发觉得他比面具男还要可恶,至少面具男还不会露出如此表情,因为他总是带着面具。   “难道你大哥没有告诉你,这毒可能会传染吗?”看他后退一步,我嗤笑,看来猜对了。   他不知道。   “如果我死了,记得帮我收尸,还有,记得扔远一点,不然尸体腐烂传染给你就不好了。”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,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。   坐在屋里的凳子上,静静地看着那只毒手,握紧手掌又摊开,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。就在我快要以为,可能是莫里那家伙捉弄我的时候,掌心忽然出现了什么东西,先是淡淡的一团,然后逐渐加深,最后竟成了一团黑漆漆的印记。   是真的!   心开始恐惧起来。找面具男要解药,那根本就是自投罗网,不找,也是毒发身亡。   莫里说的没错,横竖都得死。   手心的黑印越来越大。我环顾四周,突然计上心头,这可是难得的机会,正好面具男不在。虽说,也是一场赌注。   这个貌似是我昨日醒来的房间,里面有书有笔墨,应该是他的书房。   我端起那盘墨,闻了一下发现墨水味太重,不行,这个肯定一闻就露馅了。我又开始在书架上翻翻找找,果然找到一个不知装的什么的小瓶子。刚打开,还没有细闻,就被熏得不行。真臭!   不过,正合我意!   不知道莫里是不是还在外面,然后我以最快的速度,将那个小瓶的东西和墨水掺在一块,那味道……真是酸爽!   然后就是关上门,从里面堵上。大功告成,我就开始“死了”……   所以,夜色将近的时候,我听见脚步声,然后就是急促跑出去的声音,没多久就来了好多人。   “快把她扔得远远的,真臭,记得都堵住口鼻,千万别被传染了。”   “是!”   然后我就僵硬身体,屏住呼吸,后来才发现根本不用憋气,因为他们恨不得离我远远的,怎么还会试探有没有呼吸?   只是,被扔出去的时候,真是,疼得要命!   直到周围都陷入了安静,我还是不敢轻举妄动。只是周围似乎有什么嚎叫的声音,由远及近,声音也越来越大。   我吓了一跳,汗毛都竖了起来,先是睁开眼,头顶一轮超大的月亮。   动一下,身上还没摔碎的骨头便疼得我龇牙咧嘴。等到终于可以站起来了,才发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……有好多骨头!   难道这就是他们经常投尸的地方?再不敢多想,立马飞奔起来。   一定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!   不知道跑了多久,终于发现了一点光亮,兴奋得跑过去,看到熟悉的大门,停下脚步。   万一又碰见莫里的人?   可是,如果我不尽快找到小二的话……我看了一眼已经发黑的整个手掌,咬咬牙,去!   虽然我不知道为何坚信见到小二就得救了,但是在以前的记忆中,他好像就是那样的人。   一路狂奔着,才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,那个人不是说净皇子去办什么事了。   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急,还是因为手上的毒发作了,总是脑袋越来越沉,然后眼前越来越模糊……   周围一片嘈杂声,很远,而且越来越远……   雾!雾!好大的雾!   我一步一步走着,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,也看不清下一脚会踩在什么上面,直到——   “傻呆……”   我回头,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。   “小二!你怎么会在这?这里是哪?”   他微笑着,伸出手,“我一直在这里等你。”   然后,所有的雾都诡异的不见了,而我才看清,我已经来到了一座悬崖边上!   自己都吓了一跳,赶紧伸手过去想抓住他,可就要碰到的时候,脚腕忽然被什么抓住了,一回头发现从悬崖下冒出一个人来,竟是……面具男!   “面具男!”   “你做噩梦了?”   一个温润的声音,有点熟悉。我看过去,傻眼了,继而又哭笑不得。   大皇子,耶律凰。  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,先是把我送回去,而今又捡回来?   我冷笑,这次我才不管他是谁了,“亲爱的凰王爷,你这次不会又要把我送回去吧?”恐怕不用等他送走,便小命就没了。   看了一眼窗外,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,立马我摊开手掌……没有了!什么都没有了!   激动地爬下床,然后跑到窗户旁,对着太阳光把手翻来覆去地看,确实……好了!   “是我找人向银川要了解药,才把你的毒解了。”   我诧异地看向他,“银川?”   他“咳咳”两声,说到,“应该就是你口中的面具男。”大概是看到我惊讶的表情,继而补充道,“你刚刚做噩梦的时候喊了一声。”   我恍然大悟,原来是这样,不过那个面具男竟有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,真是不该。   “不过,我也不是白救你的。”   刚刚还高兴跳跃的心一下子摔在了地上,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,从他在岸上眼睁睁看着我沉入水底开始,我就醒悟过来,这个凰王爷和面具男其实是一类人。   “我希望你能帮我劝说一下净皇子,助我一臂之力。”那双褐色的眸子,忽然变得格外幽深。   即便他没有明说,我多少也能猜到。原来面具男所说的,并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   等等,好像忽略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,对了,他、他怎么会知道我认识耶律净?   “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?”惊讶的看着他。   那双眸子更深了,“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。我还知道,你并不是什么银川手下的人,而是……西阑国的公主。”   他,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?   猛然想起什么,“那你肯定知道小……净皇子现在在哪里吧?”   “恩,他现在正在西阑国寻你,大概是不相信你被斩首了,一直不肯回来。”   我沉默了一会,“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?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——”   “我也是前几天派人才查到了,可费了我不少力气。”   怪不得他会救我,心中一下了然。   “可是……我并不是真正的公主!”终于鼓足勇气,把这句吐出来。也知道,一旦说出真相,我可能就不再有利用价值。   出乎意料地,他不以为然,似有愤愤不平的意味,“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,放心,只要你肯帮我,我一定会帮你重回皇宫,然后帮你报仇。”   报仇?   心中的某一块地方忽然变得热烈,虽然我想的“报仇”并不是他口中的那种,但只要能达到我想要的目的,又何必在意“细节”。   我点了点头。   下一步,就是见小二了。 ☆、第三十九章 似是而非   等、等、等……   每次去问有耶律净的消息没,耶律凰总是说让我等,实在不行我可以去西阑国,不是让我帮他吗,他竟也不急?   我使劲用脚搓了一下地面,抬头却看见一株的嫩芽,在假山的缝隙中。   如今冬天还没过去,这芽是如何长出来的?   最近东兀朝一直在说一件大事,那就是——初春之时,便发兵攻打西阑。因为那是东兀最好的契机。   我想大概是因为水草正茂吧。虽说我恨重言,可是……   “姑娘,有人要见你?”   我兀的回过神来,这个地方还有谁要见我?难道是……小二!   我高兴地直起腰来,“快带我去!”   “我已经来了。”   然后循着声音看过去,这声音……竟是他!   “你怎么会来这?”他们不是仇人吗?   即便他带着面具,我还是听见了他毫不掩饰的轻哼,“你以为敌人就永远都是敌人吗?敌亦友,友亦可成敌。”   鄙夷地回敬他一眼,这么说来,他们现在又是“友”了。   “你就不感激一下你的救命恩人吗?”他忽然凑近,竟吓了我一跳。   “这种表情才对嘛。不要以为有耶律凰护着你,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?”   看他信步离去,我一头雾水,“护我”?“拿我怎么样”?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?   面具男果然不正常。不过就算他帮我解了毒,救了我一命,我也不会感激他的。因为他们都不是那种会毫无缘由救你的人。   “姑娘,你在笑什么?”刚刚退出去的红叶走过来,奇怪的看看我,又看看那个稍带怒气的背影。   我刚刚在笑吗?我挠头,纵然是笑也是冷笑吧。   “没事。”我回道。虽然管家说这是新找来服侍我的侍女,可直觉并没有那么简单。就如那个管家,这座府邸的主人一样。   “对了,王爷吩咐等姑娘见过人之后去前堂找他。”   我赶忙打起精神来,看来小二那边有消息了。   紫红的轮椅背对着我,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历史味的檀木香。这轮椅应该是上好的檀木做的。   一张凹凸不平的脸转了过来,这次看,竟没第一次看时的那种恐惧了。   “不知道凰王爷是不是有小……净皇子的消息了?”   “恩。”   一个干净利落的字被他轻吐而出,却再没有了下文。   他的目光绕过我,看向门外,不知道在看什么。我向身后看去,什么都没有,然后看他一眼,依旧是什么反应也没有。就在我以为他是不是傻了的时候,他的目光终于又回到了屋里。   “耶律净明天到都城,我会安排你们见一面。只是……”他忽然露出诡异的表情。让我才欢喜起来的心降了半分热度。   “怎么了?”有种不好的预感。  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,“明天见了你就知道了。”说完就转过轮椅一个小瓷瓶。   我瞄了一眼,看着有些眼熟。看他没有再搭理我的意思,便退了出去。   出了门才想起来,那种瓶子我曾经在面具男的府里见到过一次。因为明天能见到小二高兴的缘故,这件事便也没有细想。   直到夜深了,躺在床上,还在想着,见了面应该怎么说?告诉他,我还活着;告诉他暮浣是皇上的人,要小心;还要小心耶律凰和面具男……  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,但是一大早红叶便进来了,给我换了一身衣服,修长束腰,不似西阑国的宽松肥大。而后把我推到铜镜前,梳了一种新的发鬓。   我挑眉去看额头隐约垂下来的穗穗,这……难道就是东兀的服饰?   两驾轿子,一前一后。眼前的景象,周周熙熙攘攘,仿若置身西阑国的京城。   只是服饰不同罢了。   我放下手中的帘子,动动屁股,挠挠头,身上不熟悉的衣服让我感觉不舒服。红叶则一会帮我整理一下衣摆,以后帮我紧紧头上插的那根羽毛。   红叶说,那不是普通的羽毛,而是象征尊贵的火鸡的羽毛。   火鸡?好似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。   “到了,姑娘下车吧。”管家的声音。   下了车,一座和西阑国截然不同的宫门屹立在眼前,庄严而不华丽,素净却不失霸气。   管家走过去和守卫说了几句,然后又折回来。“王爷,净皇子还没回宫。”   “恩,那就等他一等。”说完自顾自地又摆弄他那只瓶子,真不知道那只瓶子装了什么宝贵的东西。   我则焦急地向远处张望着,由于是这是皇宫附近,所以周围并没有什么行人,只有两棵大树在路的两旁对峙着。   “来了来了!”红叶的一句惊醒了众人。我抬头去望,一马一人,看不清脸,却愈来愈近。   是小二!我激动地奔上前,“小二!”   他在马上瞥我一眼,然后面无表情的下马,转向耶律凰,“皇兄怎么会在这里”   “等你。”   眼前的人拍拍马,然后又打打身上的尘土,很是疲惫的样子。“不知道皇兄等我有何要事?”   这种表情,这种说话口气,绝对不是我所认识的小二。可是,不是他又会是谁呢?   “皇弟难道不记得这位女子了吗?”说完看向我。   眼前人听他这么一说,才把目光又放在我身上,然后又看向耶律凰,“你的新宠?”   看着他说的这么云淡风轻,和那不认识又无所谓的表情,不知道为何心狠狠疼了一下。   耶律凰将手一拱,“那就欢迎皇帝回宫了。”   “多谢皇兄。”然后,那人就牵着马向宫门走去,我看见宫门侍卫都对他行礼,然后直到再也看不见。   “姑娘你哭了?”红叶惊讶的声音。   “回去吧。”耶律凰的声音。   回去之后,耶律凰并没有和我些说什么,但我知道,留着一个已没有用的棋子并不是什么好事。   只是,小二……那真的是小二吗?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?还是说失忆了……不对,如果失忆的话,那怎么会记得他的皇兄?   头大……   我脱下靴子,从里面拿出一把弯月匕首来。这把匕首我一般都会随身带着,除非脱掉靴子,否则是很难摸到的。   这个东西,一定可以让他想起什么吧。 ☆、第四十章 你是谁   天刚蒙蒙,偌大的府邸空无一人。若有些冷意,我裹紧身上的衣服,加紧步伐。   像我这么懒的人,这么早起来的时数屈指可数。当然,并不是我想起这么早的,而是一夜都没怎么合眼。因为,我这个棋子是随时都会处理掉的棋子,可能是马上,也有可能是昨夜。   “你是说你有办法让耶律净记起你?”座上的人审视着我,好像在怀疑我这句话的真实性。   “是的,请王爷再给我一次最后机会,让我见他一面。”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如此和气的和他说话,最重要的是,我还是跪着的。   没办法,现在的小命全在他的一念之下。   似是沈思良久,他才发话,“可以。”   我惊喜的抬头。“不过,如果他要是依旧不记得你的话,你就只能听我处置了。”  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,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,可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。   “你们是何人?”宫门侍卫见两位女子靠近,立马拦住。   红叶亮了下腰牌,“我们奉凰王爷之命要进宫一趟。”   眼前侍卫侍卫犹豫起来,不知道在犹豫什么。另一个侍卫开口道:“皇上曾经下过指令,说凰王爷若无要事不得进宫。”   “此事关系重大,难道不是要事吗”   “这个……”   “让她们进来吧,她们是来找我的。”就在两个侍卫犹豫不决的时候,忽然传过来一个清爽的声音。   竟然是他!   “是。”侍卫让开路。   没错,就是他!蔡泽……小二的贴身侍卫。  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,好像知道我们就是来找净皇子的。也不说话,也……像是没看见我似的。   他应该是认得我的,虽然见的次数不多,可还是碰过几面。   红叶率先打破安静,“敢问蔡侍卫,净皇子今天在宫中吗?”   我今日才领教了红叶的不简单,不光有胆识,还谁都认识。   “刚被皇上叫了去,约莫一会就回来。”依旧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。   我终于忍不住,“蔡……侍卫,你家皇子是不是忘了很多以前的事?”   他忽然停住,转过头打量我。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反倒吓了我一跳。   良久,他缓缓说道,“并没有。不知姑娘为何有这种奇怪的想法?”   奇怪的想法?我诧异的看向他,仔细看他的眉眼,确实就是小时候见到的那个害羞的小男孩。   他转过身继续走,留我一个人在后面思绪万千。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?还是小二压根就不存在?不不不,不可能,难道是……那个人不是小二?也不可能……   “别忘了你向王爷保证过什么。”   耳边忽然传来红叶的声音,以及她凛厉的目光。我骇了一下,被她这么一瞪,原先所有的底气都吓没了。怀中的那柄匕首,也热得发烫。   其实在净皇子的宫殿中并没有等多久,就有下人禀告说皇子回来了。然后,就看见那个一身紫袍却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,看见我时,皱了一下眉。   “凰王爷派你们来是为何事?”他说完,便自顾自自地给自己倒一杯水,一饮而尽。   “不是我家王爷找你,而是我身旁这位姑娘。”   他似乎来了兴趣,放下杯子,绕着我转了一圈,“凰王爷的口味什么时候变了?”   我怔住,愣愣地看着他……这个人,一定不是我所认识的小二。忍住想离开的脚,打算再做最后一次努力。   我从怀中掏出那个匕首。反倒是一直没有吭声的蔡泽出声,“这不是皇子的……”  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,“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?”一股压迫的寒气逼来,我不禁后退了一步。   “是你送我的。”   “不可能!”   看着一身怒气的男子,并不知道这怒气何来,明明就是他给我的,难道他连这个也忘了?   “你还记得陈二吗?还有花下?还有傻呆?还有无花镇……”我一口气说完,尽量不让声音发颤。   他怔了一下,似乎在回忆什么,却突然捂住头,蹲在地上,   蔡泽急忙上前,“皇子,你怎么了?”然后又回头怒视我,“你们还不赶快离开!”   我彻底傻眼了,眼前是什么状况?到底怎么回事?   本想过去帮忙,却在看到蔡泽眼神之后停住。那目光,仿佛一切罪过都是因为我。想到这,我怔了一下,貌似和我有些关系……   我被红叶拉着除了门,直到出了宫门,红叶才将手放开。   望着身后的宫门,不禁喃喃道,“净皇子是不是有个双胞胎?”   “没有。不过从刚才的迹象看,净皇子像是生病了。”   前面的红叶说完这句,便没有再说话。   回到府中,待红叶向耶律凰禀告了事情经过之后,出乎意料的是,那个王爷并没有说什么,只是让我先回房休息。   我怀着不安退了出去。或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可怕的。早死早超生,偏偏要慢慢折磨死。   我懊恼地趴在床上,忘了刚刚在路上就趁机逃跑了,如今又进了这狼窝,虽然平日看不见什么人守卫,但是直觉这府邸进来容易,出去难。   然后又想,那个红叶会不会武功?她既然是凰王爷手下的人,必然不简单。   一直过去了三天,都没有人来管我的死活,问红叶,红叶怪异地看我一眼,“王爷怎么可能会杀你?”   “为什么?”我奇道。棋子没有利用价值了,还留着干什么?   “因为你是公主呀。这个身份,已经注定你不可能会那么轻易的死去,不论你想或者不想。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,带着三分怜悯七分嘲讽。   只是可惜,我并不是真正的公主。   没过几天,宫中忽然派人传来消息,说净皇子要见我。这个消息,让我暗暗庆喜。不管他见我的目的何在,这都证明我这个棋子还是有用的。虽然红叶说王爷不会让我死,可是,相比她的话,我更愿相信我自己。   这次,我是带着包袱过去的。   “小姐,你就先住在这里吧。净皇子一会过来。”说完那个侍女便退出去了。   我将包袱放在桌子上,开始打量起这个房间。和以前在苏府当丫鬟时住的差不多,不过还是要好一些。   “傻呆?”   这个称呼?我惊喜的回头,竟然是蔡泽,我还以为……以为小二想起来了。   他看罢我的反应,笑了笑,只是笑却不达眼底。“原来真的是你,枉费皇子为了找你深入险境,而你却成了凰王爷的人。”   “你……”我忽然对他的话一时说不出话来。我虽然不知道小二一直在西阑国找我,可是,我什么时候成了凰王爷的人?   “我何时成了王爷的人?”   “你敢说凰王爷不是派你来做内应的吗?”   或许之前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反驳,可是在临走前,凰王爷交代,说不必再劝说净皇子和他联手了,而是,只要我待在他身边就可以了。我当时还觉得这是好事,可是如今看来,我似乎进了一个圈套里。   “不是。他就让我待在净皇子的身边。”   “呵,谁会信?”他嘴角扬起一抹嘲弄。   我就知道他不信,也不打算再多做解释,只想知道小二到底是怎么回事。   “净皇子到底怎么了?”   “哼,用不着你管!”说完,便摔门而去。  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个背影,忽然觉得好笑,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?我就是奸细怎么了,明知道我是奸细还让我过来?净皇子是病坏了脑子吧。   直到夜晚净皇子进来的时候,我还生着闷气。   “小二脑子一定是被磕坏了?不对,应该是那次受伤伤了脑子……不对,之后还在西阑国找我,那时候应该是好好的……”   “小二是谁?”这声突如其来的声音突然吓了我一跳。   然后就对上一双薄眼,清浅双眉。我愣了一下,然后又回过神来,我能说小二就是他吗?看来他连这个也不记得了。   他对于我的沉默似乎并没有深究,而是带着坚定的声音说,“把那个匕首还给我?”   原来进来是因为这个,我恍然大悟,可又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。   “给我!”这次声音并没有抬高,却给人的压迫感倍增。   我从怀中摸出那把匕首,这把匕首本来就是他的,还给他也无所厚非,只是……从来没有会在这种情况下给他。   手中的匕首一把被夺了过去,“说,你是怎么拿到这把匕首的?”   我翻了一个白眼,不是早就跟他说过了吗,他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。   他忽然靠近我,这种带有强烈压迫感的气息是我所不熟悉的。“你如果不说的话,我会有千万种法子让你开口。”   看他的眼神,就知道他不是说着玩的。   “是你送我的!”   “可我并没有送你。”他说完后又觉得不够,补充一句,“而且,我不可能会把它送给别人。”   “你都忘了以前的事,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呢?”   他怔住了,快要暴怒的双眼直钩钩地盯着我,一字一顿地说,“我——没——有。”   这下轮到我傻眼了,正想再问些什么,蔡泽却进来了,双眼先是不善地瞥向我,继而又转向耶律净,“启禀皇子,这位女子应该怎么处置?”   耶律净抚住额头,似乎头又痛了。“先留在宫中吧。”   蔡泽还想说些什么,耶律净却没有给他机会,“今天先这样吧。”然后离了这屋子。蔡泽看我一眼,给予一个警告,也离开了。   谁都没有注意到,耶律净离开时嘴里的呢喃。   “你是谁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暂时最后一章啦。 断断续续的几年存稿,存的不是很多。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坑爹小萌物】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,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,不得做商业用途!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